返回第208章 决水沉沙,我也会(1 / 1)子虚笑乌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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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城头灯火通明,城下也是燃起一簇簇篝火。

城上城下,多有火矢上下对射,说是杀敌,更像是无意义的威慑。

城头喊杀声依旧,攀爬登城梯的荆州军依旧,在贺齐率领下,死守城头的江东军亦然。

城下偌大的阵地东边,还有一处焦灼的战场,周泰率领的三千兵马,硬是与刘磐军从下午杀到了天黑。

双方的混战愈加彻底,地上遍布战死者的尸身,尚在战斗的活动不便不说,流血渗进泥地里,踩踏上去甚至有泥泞之感。

这一方厮杀的战场,已宛若人间炼狱。

刘磐早没了坐骑,他手里的兵器变成一杆粘稠的长枪,自己原先的兵器早不知所踪,期间也不知道换了几次。

此刻立于外侧的周泰,双手驻刀,暂歇片刻,勉强恢复一丝力气。

他望向城头,那处的战斗依旧,自己似乎并没有起到策应南昌的作用。

或许已经起到了,但是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周泰看一眼周遭惨状,自己身旁,不过区区五六百人,在战阵之中或许还有一些,但无论如何,此战也逃不过伤亡过半的惨烈下场。

这些,可都是他训练出来的兵士,只要他在,没有一人逃走。

到极限了,无论是他,还是将士们,周泰一咬牙,心中有了主意。

“先退回东门,伺机入城休整。”

周泰明白,再战下去,除了白白送死,全军覆没,已经起不到别的作用。

伴随周泰的军令,周泰的兵马快速退去,而阵中的江东军见状,也想离去,不过他们一动,便也惹得刘磐军兵士抽出最后一丝力气,上前扑杀。

活到现在的,早就杀红了眼,此刻唯一想的,就是致对方于死地。

刘磐随手戳死一名江东兵,冷眼看着周泰退去,心中不由畅快。

此战,是他胜了。

不过胜得极为惨烈,他现在承认,周泰之勇,不输太史慈,周泰之兵,更甚之。

自己历经数十战,今日之战,可谓最为酣畅与凶险。

他回头看一眼南昌城头,城头厮杀依旧,只不过从白日的立锥之地,现在的荆州军,已有了和南昌守军势均力敌争夺城头的资本。

“将军,我们追吗?”

身侧一名骑司马问,只不过他现在也没马了。

刘磐嗤笑一声,摇摇头。

“无须追击,周泰已成孤魂野鬼。”他目光转向南昌城,“明日再择一两门进攻,南昌必克!”

以此次荆州军的兵马,甚至可以四门齐攻,来分散南门守军的力量。

如此,南门的力量也就此消彼长了。

不多时间,周泰便率剩余不到千人兵马来到东门城外,当即大喊。

“吾乃别部司马周泰,前来援助南昌,速开城门放吾等入城。”

城头没有动静。

周泰又大喊一声,“吾乃别部司马周泰,请速开城门!”

不多时,城门上传来一丝嗤笑,然后有个声音嚷道:“你们累不累啊!这都几次了!再近城门,弓箭伺候!”

周泰心生疑惑,什么累不累?

这叫什么话?

自己从战场上退下来,人人力竭又负伤,当然累了。

可几次了是什么意思?

不等周泰回话,城头上竟真稀稀拉拉射出几根箭矢。

周泰大惊,也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当即率军撤去。

城头守军见状,笑道:“哈哈,看吧,射两箭就老实了,何须多费口舌!”

最先开口的声音回道:“老弟机智!再来赚城门,一律弓箭伺候。”

周泰退出一段路程,部将问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周泰无言以对,如今,恐怕也只能连夜回营休整了。

周泰无奈,只能从东门径直回营而去。

行至半道,周泰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道火光一字排开,运动飞快。

周泰不由疑惑,“这个时辰,是哪来的兵马?”

“将军,他们来的方向,是咱营地的方向。”

周泰心头大惊,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他心中急呼。

周泰不惧疲惫,快速赶路,终于在时近半夜之时,出现在一座尚有红光的大营之前。

此刻的大营,甚至连明火与浓烟都已经不多见了,而是遍布火红的炭火与白色灰烬。

“这……”部属有口难言,不知如何形容。

兵马呢?孙河将军呢?

周泰怔怔地看着,从南昌东门处的异样,到眼前的景象,周泰终是明白了一個事实。

他被狠狠算计了!

太阳自彭蠡泽水面上徐徐升起,引得水面反射出红色的粼光。

诸葛亮漫步甲板,今早不仅出了太阳,且江面清澈无雾,连风也很小。

楼船稳如山峦,散步如履平地。

“贤婿,好消息呀!”

黄祖声音自后方传来,旋即身影走到诸葛亮身侧,迫不及待地开口。

“兴霸斩了孙河,可算为某出了口恶气。”

“孙河么。”诸葛亮呢喃一声。

他也是得知带兵之人后,才从黄祖那对这个人有了些了解。

孙坚的从子,孙策与孙权的堂兄,当初柴桑被围,孙策号召诸路兵马来援。

周泰自丹阳郡来,这个孙河,便是带了两千人,从庐江郡渡江而来,与周泰在彭泽县汇合。

孙河是唯一一支从江北来援柴桑的兵马,却是成了功劳簿上第一笔战功。

而诸葛亮知道的周瑜与程普等老将却都未到。

依他猜测,他们不来,多半是取江夏去了。

“此人身份,倒是足以慰藉黄公了。”诸葛亮轻道。

黄祖声音一冷,“这可不够!”

自然是不够,黄祖死的,可是独子。

“南昌如何了?”

黄祖正打算说呢,“战斗尚未结束,不过汉升已攻上城头,且周泰退了,想必再有两日,便可拿下了。”

诸葛亮点点头,旋即建议道:“此时南昌战局最为关键,孙河已死,周泰已退,能威胁南昌的,只有太史慈了,太史慈欲援南昌,必渡赣水,黄公此时当援助兴霸,扼守赣水险要。”

黄祖哈哈一笑,“贤婿说得极是,我这便去安排!”

黄祖笑着回舱,心情大好,这么多年,他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只需在中军楼船中发号施令,各部却有条不紊地依计划进展。

爽!

诸葛亮目光转回江面,一手别到身后,想象着豫章战局下一步会如何演变。

不过这个时候,江夏恐怕也不稳定吧,计策虽好,却也要执行得到位才是。

那陈就与王威,能执行好么?

想着想着,诸葛亮忽然以扇挥了挥,以一阵凉风让自己停下了臆想。

兄长交待了,落子无悔,不可患得患失,白费精力。

一日前,江夏郡。

数支兵马汇作一路,由东南向西北方向急行。

为首之人正是陈武,他循着陈就逃跑的路线追了一路,却也只有痕迹。

“这小子逃得倒快,看这方向,似乎是不去邾县,而是直奔西陵而去了。”

韩当笑笑,“正好一锅端了!这一路也未见任何阻碍,这黄祖莫不是想搬去豫章住。”

后方有一战马上前,长须的程普停下马,捋了捋胡须,“没有阻碍,或有蹊跷,当小心为上,继续加派人手往前西陵方向探路。”

韩当笑笑,不以为然道:“德谋也太小心了。”

“义公莫要掉以轻心,此事事关豫章得失,更事关能否拿下江夏!”

纵使有把握,程普也是慎之又慎,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此时,一骑哨探来到几人跟前。

“启禀三位将军,前方二十里便是巴水,巴水过后,至西陵城再无大河。”

“水位如何?”程普问。

“与浠水、蕲水一致,几近断流。”

陈武呼喝一声:“好!这时节攻江夏,江夏的水军算是废了。”

程普还是小心询问陈武,“这时节,这种情况正常吗?”

陈武不以为意,“冬日不都如此么,庐江不少水域也是几近干枯的。”

程普看一眼天色,旋即下令:“加快脚程,傍晚前三军过巴水!”

军令既下,三军皆是加快速度,不过累的,其实是步军和辎重,骑兵几乎是没问题的。

经过一日奔波,程普诸军来到所谓的巴水河畔。

不过这里的河道地势,却着实出乎程普预料。

巴水河堤不高,几乎与周边田地齐平,只是河道宽度较浠水与蕲水宽些,怕是足有数十丈宽。

眼前的巴水已经断流,而眼前这条道路,竟然直接碾着河床过去,泛白又干涸的路面表明此地已经有些时日,像是被人走惯了一般。

陈武笑道:“倒是省去了渡水的功夫,此乃天助!”

程普暗自点头,率先骑马过去。

进入河床道,有些尚未干透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出印出的马蹄脚印,可见陈就也是从这里撤退的。

程普回头道:“速速过河!”

说罢,自己率先骑马去了对岸。

有了这处河“道”,大军过巴水便轻松了许多。

就在程普军开始渡水之时,巴水上游数里外,几名身裹蒿草的身影来到一名头裹暗红色巾帻,身上却披着甲衣的人面前。

此人正是江夏太守府长史,王威。

“王长史,程普军已开始渡河。”

王威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时间,他忽然开口:“通知最上游,可以开始了。”

“喏!”

来人躬身退去,几步后又消失在蒿草之中。

王威目视巴水,水面上波光粼粼,十分平静。

“若能以此水灌溉,该有多好。”王威感慨一句。

在江夏这么多年,王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自然之威,真能为我所用吗?

诸葛先生的巧妙设计,黄氏超强的木构技术,竟真能将这河道生生截断。

先从水位最低的上游开始打造,截断水道,借下游枯水时,上赶着继续打造,足足五道。

经过一段时间,这五道堤坝之后,皆是蓄满了水,而且随着压力骤升,眼前这处最下游的木构构造已有崩坏之势。

万幸,程普来了。

现在的状况是,就算它不崩,王威也要想办法让他崩。

一路探查程普军行军速度,行军队列,以及辎重分布,王威大自算出个时间。

河道宽度有限,王威的目标并非杀敌,而是辎重。

程普孤军深入到此,没了辎重,即便去到西陵城下,又能如何?

届时苏飞都尉会让程普尝尝大黄强弩的滋味。

只要最上方的支柱一崩折,滔天水势席卷而下,下方的截坝定然不堪重负崩溃。

然后一势高过一势,五势叠加,到自己面前时,恐怕水势比汛期时还要恐怖。

“巧妙,高明,恐怖如斯!”王威再度赞叹,身躯矗立江边,静静地等待着。

程普军有条不紊的过河,一切井然有序,步军大部分已过,接下来便是最后的辎重,马拉人推之下,勉强能上坡度,着实比寻常河道方便许多。

程普回头,以手遮住斜阳,西北而望。

过了这道屏障,西陵便直接暴露在他大军面前了。

按说一切都这般顺利,是好事才对,只不过一路未遭抵抗,令程普心中始终惴惴难安。

忽然,他眉头一蹙,好似听到了什么隆隆之声。

他宛若错觉地回望一眼,河道依旧如此,辎重已经开始过江。

是自己太焦虑了吗?程普心想。

“将军,可有听到什么声响?”韩当突然问了一句。

程普一听,面露讶异,“义公,汝听到什么了?”

“好似……隆隆的水声。”

话音刚落,沉闷的水声好似从地下窜出一般,声音从闷响到清澈,程普望向上游,旋即见到了令他骇然的场面。

滔天洪水裹着着泥泞、木头以及数不尽的杂物,巨浪拍打着两岸,浑浊又溅出雪白,好似咆哮的数十头巨兽,争先恐后地向下游冲来。

首当其冲的那些辎重兵,顿时见了鬼似的夺路而逃,往两岸逃去。

然而道口有限,又被辎重阻拦,过不了多少人。

慌不择路的人,盲目地朝着下游奔命。

河道中的驮马也感受到了这天地之威,止不住地嘶鸣,缰绳一松,便本能地朝下游逃窜。

下一瞬,滔天巨浪已经从眼前席卷而过,程普甚至感受到了巨浪携带的水汽扑面而来。

原本干涸的河道,已变成一条滚滚河流,宛若汛期已至。

程普、韩当与陈武皆木然地看着水流。

程普很想开口,然而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难以启齿。

最终还是陈武率先道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程将军,韩将军,我们的半数辎重,皆被大水冲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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