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大亮,林缜醒了,窗外的黄鹂已经站在枝头,清脆啼叫。
他一摸身边的被褥,那褥子已经凉了,可见她起得很早。他弯了弯嘴角,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洗漱,走出房间时,却见李清凰已经练武练出了一身汗,她皱着眉,还颇有些不满:“你为什么起得这样晚?”
林缜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笑道:“我是在家丁忧,又没别的事做,起得像你那样早干什么?”
李清凰严肃地盯着他,直看得他有点诧异。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最后走上前,一拍他的肩:“要跟我一道习武吗?”
“……不用了吧?”
“说实话,我连陶沉机那样的废材都能打磨到还能凑合着用,你的话”李清凰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身形,“也不会太差吧?”
林缜道:“我还以为你是准备继续帮容娘讨回公道来着,这么快目标又换了吗?”
“……”说得也是,她现在知道了平海关的情况,知道西唐和突厥即将和谈,一桩心事其实也该暂且放下,她用了林容娘的身体,也不能光是坐享其成,而不帮她讨回她应得的一切。
林缜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把奇奇怪怪的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便继续转移火力:“顾兄是平远城的知府,你不是想要知道褚秦的下落吗?我可以帮你去翻翻户籍的卷宗。”
的确,明明有官府的户籍记录可查,总比她一个个去问人要好。何况,就算她去问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结果来。
林缜继续去帮顾长宁整理卷宗,顺便假公济私一番。
李清凰也没打算闲着,她把被赶到外院的绿翠又喊了回来。绿翠一见到她,立刻上前抱着她的腿哭诉,说自己在外院如何如何被人欺负,外院的人给她分的尽是重活,她现在已经知道是自己错了,请求她的原谅。
她审视了绿翠的表情,觉得看她这模样倒不像是在说谎,她这些日子的确过得不太好。而事实本来也是这样,哪怕林容娘在林家再没地位,名声再是不堪,可跟着她起码不用吃苦,而林容娘整日心神恍惚,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也不需要她忙前忙后地伺候,绿翠的日子可谓是过得十分滋润了。但现在突然被调去外院打杂,和从前的那种自由又清闲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翠虽不算是聪明人,但是她也不蠢,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她最好。于是她现在开始苦苦哀求,她记得林容娘很容易心软,她现在哭一哭,把自己说得再惨一点,很快她就能回来了。
李清凰道:“你是想回来吧?”
绿翠期待地望着她。
在她期待又炙热的目光中,她拿起指甲刀,慢慢地修剪自己的指甲,她在平海关呆久了,已经习惯把指甲都剪得又短又齐整。若是太长,很容易便会翻折,反而会有很多麻烦。
她修完了指甲,又问:“可是我为什么要你回来?你能做的事,予书全部都能做,甚至还比你做得更好。”她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说说吧,你能帮我些什么?”
绿翠忙不迭地表忠心:“予书是很能干,可是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奴婢没别的丫鬟能干,可是俗话说日久见人心”
“日久见人心,是啊,你可不就是喜欢吃里扒外,帮着林碧玉来对付我吗?”李清凰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慢慢往上爬,爬到了她眼角的位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在暗地里陷害我多少回啊?”
绿翠眼眶一红,又准备开始哭。
李清凰最不耐烦见人哭,直接把她酝酿眼泪的那股劲打断了:“不准哭。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褚秦去哪里了?他跟林碧玉熟不熟悉?”
褚秦是林容娘娘家的一位表哥。据说也是个书生。林容娘这一生的悲剧就是从私奔未遂开始的,褚秦是否是那个负心薄情之辈,还是其实他也受到蒙骗,里面还有些没解开的误会,她肯定要搞清楚。若她是林容娘,总是要追根究底,到底是她眼瞎将一片痴心错付,还是里面有别的阴谋,不问出个结果来,她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
绿翠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这……奴婢并不知道。”
李清凰面上不辨喜怒:“看来你是连外院都不想待,只想被发卖出去了?”
像绿翠这种同自家小姐一道长大的家生子,最坏的下场也就是被调去外院。发卖给人牙子,最后往往去的都是些肮脏的地方,那下场可想而知。她也是慌了,忙不迭道:“小姐,我说,我全部都说!二小姐跟表少爷的确是认识的,有一回奴婢还见着他们二人在花园里说话呢。后来表少爷去了哪里,奴婢当真就不知道了!”
林碧玉和褚秦单独说过话,林容娘在等待褚秦的时候,最后却等来了林家的管家。两者串连起来,整件事的脉络也逐渐清晰了。李清凰挥了挥手:“行了,我会跟管家说一声,重新把你调回院子里,你好自为之。”
“谢谢小姐!”绿翠大喜过望,开开心心地磕头,“多谢小姐不计较奴婢的过失!”
林缜在去知府府衙之前,先去探望了陶沉机。
陶沉机天没亮就打算走了,还写了一封信,道了自己不辞而别的急切之情,然后去马厩牵马,结果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还没走成。
等林缜找到马厩的时候,陶沉机还在跟红烧肉较劲,不管他怎么拉,怎么哄,红烧肉自是岿然不动,要是被他惹得烦躁了,它就又是撂蹄子,又是张嘴就咬,咬得他一身都是湿漉漉的口水,衣服下摆上还有还些新鲜的马蹄印子。
红烧肉早就被李清凰千宠万宠地宠坏了,除了它,哪还有一匹马不怎么爱吃草料,却喜欢吃素菜的?这哪里是马,简直就是祖宗。
“陶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能找人借官马来。”林缜三言两语便把他从发脾气的红烧肉身边劝开。官马虽然不比红烧肉这样的混种马神骏,但起码听话,还足够吃苦耐劳。陶沉机这一路,已经被它都快折磨死了,开始他不带它,它就顾自偷偷跟来,还把他的坐骑给挤兑跑了,现在才到平远城,离长安还有不短的路程,它又死赖着不肯走了。他从来没有为一匹马这样心力憔悴过。
陶沉机客套道:“末将何德何能,如此叨扰林大人。”
林缜笑得十分谦和:“陶将军进长安有正事,怎么能算是叨扰?”
他把陶沉机带去了知府府衙,顾长宁还在为平远城那几十叠落灰的卷宗发愁,也不知道上头谁想出来的,突然要收管整理各地的户籍卷,他的前任都有三四十年都没翻过一次档案了,他的前前任想必也是如此,结果现在轮到他,他得把几十年的卷宗都整理一遍。
林缜一来,顾长宁就如同盼来救兵:“快点快点,我说林兄,你现在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兄弟找你帮忙就推三阻四,说什么在家陪夫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位夫人”林缜侧过身,露出了身后的陶沉机,顾长宁立刻变脸,神情严肃正经,寒暄信口就来:“经年不见,陶将军还是一如当年的风采。”
题外话
公主:终于快要知道是谁把我当厉鬼从千里之外召唤过来了……我一定轻轻打,绝对不打死人的。
林缜:我只看戏,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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