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本想和春芽一起去送福满,但两人刚走出大门,就来了一伙人。
为首的是个黑脸男人,个头不高,凶神恶煞。
和大柱正好迎面遇上。
大柱心口一突,脸色急变,下意识往后退,本能躲避,男人却不给他机会。
长手一薅,就把瘦弱的小男孩扯了個踉跄。
恶狠狠的瞪大眼睛:“小畜生,跑啊,你不是能跑吗?你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
扯一下不解气,又一巴掌扇在大柱脸上。
黑瘦的小脸顿时肿得老高,嘴角溢出了血。
牙扇掉了。
大柱也还是个孩子,因着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才故作老成。
被男人粗暴的对待,早就吓得红了眼眶。
这一巴掌,更是扇得他脑袋发蒙,痛到麻木。
但他知道不能认怂,不能胆怯,他得护住弟弟妹妹。
强忍着没掉眼泪,抖着身体,倔强的看向男人。
他身后,七个孩子,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紧紧的贴着他,害怕又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
团子被春芽护着,也在这人群里。
小东西没见过这种阵仗,小脸有点懵,也有点害怕。
“我,我没跑。”大柱伤了牙,说话不清楚,但眼神很坚定。
他本来就没跑,只是不想被赶走,躲了而已。
男人瞧着这群孩子就来气,恶狠狠的淬了一口:“一群狗娘养的野杂种,给脸不要脸,还嘴犟。”
“老子让你们滚,你他娘的跟老子玩心眼,躲迷藏,偷偷摸摸的住这里,次次让老子扑空,存心给老子找不痛快是不是?”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蛋,要不然老子全把你们卖了。”
“卖进山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死死的拽着大柱。
心里有害怕,也有愤怒。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为什么?
但他们不敢反抗,连为自己争取的话都不敢说。
团子一听被卖,就想到荣心想的话。
卖了,就再也见不到爹娘太爷和大家了。
生气。
“坏。”奶凶奶凶的怒指男人。
男人没想到还有个刺头。
小得跟鸡崽子似得,竟妄图挑衅他。
一把薅起团子,拎到半空:“哪来的小杂种,敢指着你爷爷骂,是不是想死?”
团子被吓懵了,小嘴一瘪,嗷呜一声哭了出来。
大柱几个孩子吓坏了。
尖叫着跑过去拽男人的手:“放开妹妹,快放开妹妹。”
孩子虽然小,但胜在人多,男人被七手八脚的踢打,痛得吸了口凉气。
“他娘的小畜生,老子弄不死你们。”
一把将团子扔出去,抬脚乱踹。
“妹妹,”春芽不顾自己是否受伤,飞身接住团子。
团子接住了,自己浑身都摩擦出了血痕。
团子嗷嗷哭得更加大声。
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和委屈,难过得不行。
团子哭,其他几个孩子也在哭。
男人带过来的人,对着一群孩子拳打脚踢,根本没把孩子当成人,打得一众小孩尖声哭嚎,毫无还手之力。
柱子发狠的推开这些人,大喊快跑。
几个孩子相互搀扶,拼命狂奔。
为首男人还想追,和他来的人拦住道:“行了,几个小畜生,没必要下死手。”
“房子收回来就行,以后找人看着,不让他们再住进来。”
“上面要来收房子了,你赶紧找人修葺才是。”
为首男人有些不甘心淬了一口,不知道是吐得太用力还是怎么的,闪到脖子了。
那感觉,比落枕了还痛苦。
脚下意识动了一步,却踩到他刚吐的口水。
脚底一滑,仰面倒下,头磕在青石板上,疼得龇牙咧嘴。
腿骨断了,后脑勺开瓢了。
惊得几人一阵兵荒马乱。
大柱带着弟弟妹妹一口气跑到天桥底下,到阴暗的桥洞里躲起来才安心。
摆脱掉危机,孩子们放声大哭。
又痛又饿又怕,更是委屈,哭得停不下来。
团子也哭,哭得比谁都大声。
她想爹娘,想爷奶,想太爷,想姑姑,想所有人了。
有坏人欺负她。
大柱是唯一没有放声大哭的,却也红了眼,给弟弟妹妹们看伤擦眼泪。
春芽抽泣着问:“大柱哥,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回去了?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住在屋子里了?”
大柱不想让春芽失望,安慰她道:“没关系,这个屋子没了,大柱哥以后给你们找更好的。”
“让你们一直有屋子住。”
“等我再大一些,就能去做工,可以挣钱给你们买好吃的。”
小一些的孩子不懂,听了大柱画的饼,破涕而笑,开始期待。
如同春芽这样能懂些事情的孩子却明白,他们无父无母,是没有人关心在意的小乞丐,不会有房子住的。
以后做工,也没有他们的份。
即便住进去,也会像今天这样,被人赶出来。
被人打,被人骂,他们毫无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做主。
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眶里滚出来,无声的哭着。
比放声大哭,更让人感到心碎。
柱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偷偷把自己眼睛里的眼泪抹掉。
团子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窝在春芽怀里睡了过去。
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哭过之后,也都开始昏昏欲睡。
就这么相互依偎在阴暗潮湿的桥洞里,抱团取暖。
半夜。
几个孩子被团子嗷嗷哭的声音吵醒。
睡觉一向惊醒的大柱翻身起来,借着昏暗的月光查看。
“妹妹,你怎么了?”
“呜呜呜,痛,要娘……”
团子红润的小脸惨白,就连唇色都泛着白。
汗水湿了软乎乎的头发,贴在小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汗湿了。
身上冰冷,额头滚烫。
还不受控制的拉了一裤子。
小人难受得直哼哼。
几个孩子被团子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柱不嫌弃团子,找了块破布给团子把小屁股擦干净。
摸摸她的小手小脚,跟冰块一样凉。
“我们得送她去医院。”
“可是我们没有钱。”有孩子担忧道。
大柱紧抿着唇,内心也是惶恐抗拒去医院的。
但团子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去。
“先去吧,钱的事,总能有办法。”
“春芽和我一起去,春叶,你在这里带弟弟妹妹。”春叶是这群孩子里,第二大的,今年八岁。
春叶迟疑,却也没反对:“要是不行,你们就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