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天雷咆哮,狂风怒吼。
在两山交错的平地上。
魏军甲仗森严,阵型齐整。
放眼望去,如一片黑潮。
八千人。
其中有三千都是先登死士。
这支部队曾经隶属于北方霸主袁绍。
在界桥他们以寡击,为袁绍众破了公孙瓒,扬名天下。
自此成为河北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袁绍败亡后,这支队伍便归属于曹操麾下。
如今虽已过十数年,但锋芒犹在。
刚刚突围出来的汉中将士,望着整齐的军队,坚固的盾牌,所有人都已知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正所谓围师必阙。
其意便是为了防止敌军陷入死地,无路可走之下鱼死网破。
所以在围困敌人之时,一定要露出缺口给敌人逃生的机会。
可朱灵偏偏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他把所有的路线全部堵住。
他要全歼!
他要一个活口都不留!
在朱灵的眼中,这就是一支等待屠杀的米贼而已。
衣衫褴褛,经验不足,身负重伤,气喘吁吁!
你凭什么跟我斗!
刘云看出了朱灵眼中的杀气和傲慢。
他将背上的张卫颠了一下。
“师叔,要冲阵了,你低下头,小心被流矢所伤。”
张卫看向魏军军阵,眼中已露出一抹寒意。
“升之,你冲不出去的!”
“我当初带着两万大军都被魏军冲垮了,你身后就剩三四千人,怎么破阵啊。”
“放下我,你还能走!”
刘云没有作答。
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不可能!
“子均,丙穴中的嘉鱼,都带出来了吗?”
王平点头道。
“按照祭酒吩咐,先锋军人手一条。”
“好!”刘云下令道。
“朱灵想让我们死,那就跟他鱼死网破!”
“板楯蛮列阵在前,全军呈锋矢阵突击!”
“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交锋怯者败,全军冲杀!”
“杀啊啊阿!”
气势如虹。
全身没有负重的汉中将士,在大雨中快速狂奔。
用喉咙嘶吼,山呼海啸!
步步脚印,满地泥浆深陷,在这低洼的泥地中,雨水没过脚踝。
可这些常年在山中雨中穿行的健儿,却跑的极快。
便是在大雨中依旧能保持身体平稳。
纵然一路上有人摔倒,可摔倒了再起来。
趴下了,再冲锋!
所有人紧随刘云,跟着这個带他们杀得七进七出的统帅,一往无前!
虽千万人吾往矣!
浩浩荡荡出山谷。
两军交接。
将士们距离先登死士只有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百步!
在朱灵看清敌军之后,却勃然大怒。
“一个徐州流浪的乞儿,带着一群野人、逃犯、奴仆、流民。”
“就妄想冲破我大魏天师?可笑!”
“你们拿着几百条鱼,是想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吗?”
“放箭!”
咻咻咻咻!
无尽的弩矢直射而去。
如大雨穿空!
弓弦颤声不断,急速飞驰的箭镞也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用不着抛射,直射便可击中目标。
虽然天空下有大雨会对弓弦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对于经验丰富的先登死士来说,这点影响微乎其微。
在近距离的冲锋下,只需射出两三轮羽箭便能对敌人造成较大减员,之后用近战解决便可。
嗡嗡嗡!
弩矢穿透板楯,箭尾传来一阵颤音。
巨大的冲击力振飞不少盾牌。
板楯蛮手臂发麻,顿时察觉到这种弩机的威力可谓相当之大!并非是寻常弓弩。
不过不由他们分心,稍加停顿过后,这些人便又扛起盾牌继续突击。
噼里啪啦的箭雨打在盾牌之上,一轮射击,所有板楯蛮的盾牌都已插满白羽箭。
还有些许流矢穿透而过,盾牌后的将士尽数倒地。
可活下来的将士没有时间默哀,唯有以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两军越来越近了!
刘云背着张卫,看准时机,一声令下!
“把嘉鱼都丢出去!”
咻咻咻!
漫天的鱼儿飞快砸来。
打在魏军军阵之中。
起初魏军还以为是什么暗器。
仔细一瞧,竟是到嘴的鱼肉。
先登死士中领头的裨将忍不住笑了。
“可笑!”
“南郑米贼连武器都没有,竟然拿咱们地穴里的嘉鱼当兵器!哈哈哈哈!”
那阵前领头的裨将放声狂笑,一口咬穿手中鱼儿的肚皮,恶狠狠的撕下大块鱼肉。
尽管那鱼儿痛苦的挣扎摆尾,可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残忍的杀意。
“重新上箭,再来一轮,灭光敌军!”
先登死士们闻言立刻上弩拉弦。
先登死士,皆是河北精锐,装备着技艺精良的蹶张弩。
这种弩机顾名思义,需要用脚踏弓身,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才能上弦!
威力虽然巨大,但是上弦很慢。
问题就出在这!
就在这群先登死士低头上弦之际。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丢在地上的鱼儿像是找到了求生的希望,拼了命一般的钻入泥中。
鱼尾在泥水之中疯狂摆动,浑身激烈的乱颤,掀起一地烂泥。
湿漉漉的泥浆高高扬起,尽数打在魏军的眼中,低头的魏军捂着双眼撕心裂肺的惨叫。
弓弩、盾牌散落一地。
“啊啊啊……我的眼睛!”
满嘴、满鼻子、满脸都是泥浆的先登死士,已经看不清方向!
魏军前阵混乱大半!
可还记得吗?
嘉鱼可是穴居动物,三月出穴。
快到十月时,便要钻入泥穴中……
“郭淮,多谢你的提醒!”
“孝兴、令明!破阵!”
庞德、句扶从左右开冲!
趁着这个空挡,锋矢之阵,瞬间撞向了先登死士的阵中。
砰砰砰砰砰!
蜀中板楯与魏军盾牌正面相冲。
在一条水平线上,板楯蛮一字排开,用尽全力撞击着魏军军阵。
他们拼了命的用盾牌冲击,肘击、推挤,脚踹!
用尽一切手段!
尽管先登死士是精锐军队。
可是在方才乱入的鱼群扰动之下,坚固的盾阵仍是出现了缺口。
庞德抓住时机一个高跳,杀入了裂缝之间,环首刀当即刺死那名裨将。
“敌将授首!”
凉州的健儿横冲直撞,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缺口越来越大,所有的将士全部一拥而入。
扰的整个战线一片混乱!
朱灵心下大惊,望着越来越近的米贼,连忙将预备队投入一线。
“快堵上!快堵上!”
喊声淹没在大雨中,淹没在米贼们的狂呼声中。
军令下达!
为时已晚!
这些预备队刚要冲上前填补阵线,没走几步,便踩在了湿滑的鱼儿身上。
脚底打滑,魏军身上又穿着铠甲,落地便很难起身。
一个人摔跤落地!便能拌住身旁两三人一起在泥中摸爬滚翻。
泥浆溅射飞空,打在四周魏兵的脸上,又让他们迷失方向,浑浑噩噩一头撞向身边的将士。
噗通!
噗通!
泥水、血水,破碎的鱼鳞满天飞溅,纷纷扬扬。
等这群魏兵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起身来之际。
汉中守军已经撕开一条裂缝,踏着先登死士的尸体朝着他们杀来。
那眼神,充满浓烈的杀意、恨意。
他们一边冲锋。
一边怒吼!
这群不怕死的凉州人,三辅人、汉中人。
已经被魏军剥夺了一切。
门庭破落,背井离乡,妻女散尽,家破人亡!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失去一切的人,死都不怕,还会怕魏军的刀子吗?
这些人平日里聚在一起,并不起眼,就像是灶火旁腐朽的干柴。
可是一旦有人能够点燃他们心中的复仇之火。
即便是遇到最微弱的火苗,也能燃起焚山巨火!
对魏军来说,最不幸的是。
刘云不是那一粒火苗。
他是四百年炎炎大汉,厚积薄发的火种!
一火升起,满天燎原!
囚犯、野人、流民们跨过山谷,迈过溪流,冲垮一切!
这群向来被魏军所瞧不起的底层牲口向魏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魏狗!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