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降于草中低鸣。
有人在黑夜中掀起狂风,在乱军之中披靡。
他,最擅长的不是槊。
而是剑。
十岁时,跟师父学剑。
剑法,叫《单福杀人剑》。
刘云初识剑谱,曾问过师父。
“为什么不用徐庶这个本名,要用单福这个名字。”
师父回答:“为人报仇,杀了人,惹了祸,得改名。”
刘云又问:“杀了多少人?”
师父答:“月黑风高夜,一個人,一把剑,灭了一个家族!”
……
黑夜,是刺客的掩护!
往昔剑招,刘云不曾忘却。
如今临敌,昔日所学,尽数在脑中回顾。
单福的剑法,乃是刺客之剑。
出招狠辣,一击必杀。
每一剑出手,便有一名魏兵的喉咙被割破。
这剑法招式,不似汉军中的刀法那般大开大合。
全然是专挑破绽,喉咙、腋下、后颈。
所有铠甲无法覆盖到的地方,尽是被一剑横掠,当场毙命。
周遭魏兵见状,如见鬼魅身影,早被吓破了胆,哪敢靠前。
“鬼!鬼啊!”
还不等刘云杀穿,先登死士以外的魏军杂兵已经撤出一条道路。
毕竟,一旦自个儿死了,家中的妻女就得尽数为奴。
捞不到半点好处,谁会去跟这个疯子玩命啊……
饶是朱灵在阵后气得破口大骂,可是他麾下的部曲们这些年来已经心头麻木。
“将军,我夜不能视,又没月光,根本看不清人啊!”
“将军!我也看不到!”
这支部曲,跟摸鱼将军朱灵混久了,也学精了。
知道咱们是杂牌部队,专门给夏侯渊打杂的,谁真的去卖命。
再加上黑夜茫茫,谁也分不清谁。就是躲在后面摸鱼,也没人管的住。
古代底层人饮食很差,营养不良,军中士兵多有夜盲症。
一说夜不能视,你总不能黑灯瞎火让人家乱砍自己人吧!
倒是偶尔还有几个不怕死的魏兵悄悄绕到刘云身后,想从背后给他一矛。
结果,刘云仅是一道冷眼瞥去。
这士兵便吓得心头惶恐,悄咪咪的各自退散……
事实上,不止是朱灵的这支队伍这么摸鱼。
魏军除了中军以外的杂牌部队,普遍有这种心理。
若不然,历史上赵云在汉水之战,也不至于摆个空城计,靠着几十个骑兵就能把魏军冲垮。
文鸯也不可能杀得七进七出,无人敢挡。
由暴力机器和强制控制人质的法律体系组建的军队,天生就有这样的士气短板。
打顺风仗人人如虎,一旦逆风,都想着各自保命。
只不过,魏军杂牌兵的短板,一直被他们庞大的兵员数量和实力强大的中央军所掩盖。
如今夏侯渊的中军被大败过后,这样的短板才逐渐暴露。
……
就这样,刘云横眉冷对千夫,在夜色的掩护下一阵杀伐,很快便冲入中央,将地上的庞德拉起。
庞德眼神迷糊,抬头望向那青年。
“升之?”
“令明,别说话,我们走!”
庞德浑身重伤,已无法站立,只能和刘云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走出包围。
庞德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年轻人。
英姿飒爽,无人敢敌。
当真是一席白袍开道间,千军万马莫敢前。
庞德心中酸涩,早已打算赴死,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没死成。
“你小子……可真敢来啊。”
刘云扛着庞德的手臂,执剑四顾。
“我说了,要一起回南郑喝酒。”
“谁也挡不住我!”
“走!”
刚走几步,一群魏兵围杀而上。
句扶也迅速从侧翼杀入阵中,与刘云会合。
“祭酒,先登死士围上来了!”
刘云点头道。
“那就按我计划行事!”
“分头突围!”
“唯!”
啪啪啪。
一排怪异的木板落地。
汉中将士脚踏木板,用两侧的草绳系住脚掌。
魏军见这米贼行为古怪得很,思前想后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这个米贼,又有什么新花招?”
朱灵满头雾水。
……
远方,夏侯渊大帐。
细微的灯火亮起,外边是瓢泼大雨。
昏暗之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正在前方督战的夏侯衡迅速从雨中跑来。
“父帅,那刘云已经突破朱灵包围,大部兵马已经冲杀出去……”
夏侯渊愣了一刻,气得拍案而起。
“什么?他朱灵带着八千人啊,他是干什么吃的?”
“郭伯济就是担心他扛不住,还给他调遣了三千先登死士。”
“就这样还能被他冲出去?”
夏侯衡气喘吁吁的摇了摇头,神情无奈。
“父帅,你先别急,听孩儿说完……”
“米贼断后的队伍被我军包围。”
“那刘云又杀了回来。”
那不更离谱了!
夏侯渊脸都被气绿了。
“又杀进来了?”
“把我魏军当成什么了?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带了多少人马?”
夏侯衡苦涩道。
“看不太清,大概只有几百人,最多千人……”
“哈哈哈,几百人?他这是来送死的?”
夏侯渊顿时又气又喜。
朱灵本部的兵马虽然不靠谱,但先登死士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还等什么,快去给他收尸吧!”
“不是……唉。”夏侯衡这下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除了先登死士,剩下的兵马都是朱灵的旧部,父亲也是知道的,那些人向来浑水摸鱼,被杀穿防线后,根本不敢靠前啊!”
“眼看着刘云又要冲出去了!我这才跑来禀报。”
“父帅,快去堵他吧!”
“什么?荒唐啊!”
砰!
案牍被暴怒的夏侯渊一拳打烂。他心脏几乎都要爆炸了!
一群精疲力尽的米贼,踩着八千以逸待劳的魏军的脸上冲过去了?
就是就是八千头猪堵在路上,也不至于……
唉……
夏侯渊无奈长叹。
可是这事儿他能怪谁?
谁种下的因,必然结下谁的果。
曹操素来不喜欢朱灵,屡次剥夺他的兵权,抽调他军中的强兵为己所用。
后来给朱灵分配的部曲,也都是战斗力最低的杂兵。
因此,不得志的朱灵常常带着这只部曲浑水摸鱼,这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有这样的主帅,整支军队就是这个鸟风气。
更遑论关中军团的将士已经在雍凉连续作战了四年不曾归家。
他们心里早有怨言。
如今全军战场摆烂,军正官也被夏侯渊杀了,朱灵想管也管不住。
“朱文博……我早就怀疑此人有问题。”
“果然,降将都没什么好东西!”
夏侯渊目光凶煞,拔刀而出,环顾左右道。
“召集附近所有能联系到的部曲,全都来给我截杀刘云!”
“此乃天赐良机啊,决不能放走他!”
“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