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总管府,萧正汇合张南等人回到客栈。
进了屋,几人围上来问道:“怎么样?”
萧正仔细说了经过。
张南等人目瞪口呆,还有这好东西?罗士信喜形于色,可算不用担心自己的午夜了,每次看它蹄子有所磨损都心疼不已,这马蹄铁可不错,回去就给它钉上。
“小正,你说这事儿能办成吗?”
萧正摇摇头,“这谁能说的清,等等看吧!”
等待,是最煎熬的事儿,可是再煎熬,依然要承受。
萧正让狗子出去溜达溜达,摸摸情况,自己同张南和罗士信待在客栈也没出去,外面各色人等纷杂混乱,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傍晚的时候,狗子回来诉说了总管府出去遛马的事儿,这个萧正不担心,马蹄铁不会出任何意外,现在就看这元弘嗣能不能良心发现了。
第二天,萧正没敢去总管府询问,催的太急惹人不耐反而坏了事。
人在屋檐下,萧正不得不把姿态放到最低,自己也没资格计较,除了低声下气没有别的选择。
时间就是这样,越是着急过的越慢,罗士信几次起身想出去走走,都被萧正拦住,谁知道会不会遇到闲着无聊,故意挑事儿的混蛋,现在哪有心思应付别的,一切以救人为主。
负责探听消息的狗子回到客栈,对萧正说道:“哥,一天的时间,我基本都在总管府那转悠了,上午的时候,看见那元总管带着人出了城,不过不是船厂的方向,应该还是试验马蹄铁,中午刚过就回来了,再没出府。”
萧正点了点头,这元弘嗣够谨慎的,几个铁片而已,翻来覆去折腾起没完了还。
其实萧正不明白元弘嗣的苦衷,所谓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在幽州差点被总管燕容弄死,若不是他夫人奔波千里面见圣上杨坚,恐怕就交代在大牢里了。
所以元弘嗣现在遇事非常小心,而且他心里非常清楚,当今圣上喜怒无常,有一点差错都可能脑袋搬家,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到死牢里走上一遭,那种绝望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来第二次,所以,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向上奏报。
两天的试验结果,元弘嗣相当满意,四个小铁片完全解决了马蹄磨损之苦,丝毫不影响骑乘,对马匹也没有别的伤害,心中不由一阵阵兴奋。
“那个什么萧正呢?”
阿福躬身答道:“回老爷,那个萧正今天没来咱府上。”
元弘嗣点点头,“看到没,这些门阀子弟就是不一样,识时务啊,行了,再来你就看着办吧,老爷我也不能不讲究。”
阿福点头。
元弘嗣放下手中茶杯,冲北方拱了拱手道:“老爷我明天要亲自赶往临朔宫面见圣上,我的那匹宝马的马蹄铁钉好了吗?”
“老爷请放心,小的亲自检查的。”
“嗯,下去吧。”
萧正自是不知道元弘嗣的交代,在客栈又等了一天,转天早晨起来饭都没吃,就备了厚礼到总管府求见。
阿福看着萧正笑了笑,“挺懂事儿,名单拿来吧!”
萧正大喜,幸福来的太突然,手都有点哆嗦,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名单双手递上,“有劳管家老爷了!”
“行,等着吧!”
很快,不到盏茶时间,阿福拿着名单回来交给萧正:“去吧!”
萧正再三道谢,又递上两颗银豆子,阿福更加满意,觉得这小子是真会来事儿,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回客栈的路上,萧正浑身上下都透着激动,真**不容易。
进了房间,小心的拿出名单,上面多了几个字:伤残放归,字上盖着总管府的印章。
“成了?”张南、罗士信和李狗子围着萧正问道。
萧正点点头,“成了!”
三人和萧正一样,觉得简直就是在梦里一样,张南红着眼睛,哆嗦着嘴唇,“小正...”
“自家兄弟,不说那些客气话,咱们现在就去船厂,早点把人接出来。”
三人点头称是,随着萧正急匆匆出了客栈赶往船厂。
到船厂后找到梁二,给了一串铜钱,让他带路去找长孙师孝。
梁二有点发蒙,“这,小的也见不到长孙大人啊!”
“不用你引荐,你只负责带路就行。”
“哦,带路啊,那成。”梁二揣起铜钱在前面引路。
萧正让张南等人在外等候,自己随着梁二来到城门。
守门兵丁见到总管府的批示,很痛快的放行。
进了城门,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目之所及,帐篷连着帐篷延伸出数里之远,梁二在里面熟门熟路,带着萧正来到一座营帐面前停住脚步,“就是这里,不过我可进不去。”
萧正点了点头,迈步来到大帐前,冲把手的兵丁拱手道:“这位小哥儿请了,这里有总管府批文,请代为呈交长孙大人。”
站岗的兵丁听说是总管府的批文,不敢怠慢,接过来匆匆入帐禀报。
长孙师孝出身官宦世家,祖上乃是北魏宣王长孙嵩。父亲长孙平在北周时曾做过丞相,颇得圣眷。后来杨坚建立隋朝,长孙平也一直身居高位,担任过度支尚书(民部尚书)、工部尚书等职,而且官声甚好。因为长孙平膝下只有长孙师孝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所以很是宠溺,宠来宠去宠成一个纨绔,贪财好色,欺男霸女,甚至连皇帝杨坚都有所耳闻。
后来长孙平去世,杨坚念及旧情,本想荫其子,但长孙师孝名声实在太差,而且始终不知悔改,杨坚一气之下派使者向长孙平封地官员吊孝,等于不承认长孙师孝是长孙平的儿子。当时把长孙师孝气的七窍生烟,怎么了,我名声再臭也是我爹的儿子啊?还讲不讲道理?可他不敢对皇上不满,只好暗气暗憋,继续做他的纨绔。
直到杨广继位,长孙师孝也把家底折腾的差不多了,便四处托关系找人,希望能混个一官半职,但是人走茶凉,老父去世多年,以前的故旧哪还有半点情谊?尤其他名声实在不好,更是无人搭理。
后来工部尚书宇文恺动了恻隐之心,他和长孙平在北周时期交情就不错,北周亡国又一同归了隋朝。见老友子嗣不旺,就这么一个儿子传宗接代,虽然名声不大好,可该拉还是得拉一把不是,想来想去,便在工部给长孙师孝谋了个差事。
可长孙师孝不太满意,不,是非常不满意,工部下面、将作监下面的左校监作:从九品上,比芝麻粒还芝麻粒!管几个木匠而已,这能有个屁的油水?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好不容易遇到个还搭理自己,愿意拉一把的,长孙师孝思之再三觉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混进去再说,于是一咬牙去当了个小木匠头。
或许是年龄渐长,或许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教训,长孙师孝还真收敛了许多,加之人聪明奸猾,能说会道,三五年的时间居然爬到了将作监七品录事。
这次东莱造船,大多数人都不想去,因为杨广这人是个急性子,大业年间的每项工程基本都是时间紧任务重,完不成任务轻则丢官重则丢命,为了如期完工就得全力压榨役丁,每次都死伤无数,很多人都不想留下恶名,所以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长孙师孝却主动请缨,他的打算很好,役丁们是很穷,但架不住人多啊,十几万人,每个能抠出一文钱,自己可就发财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到处求人送礼,事情的结果让长孙师孝大喜过望,不但如愿以偿的进了东去的队伍,而且还成了元弘嗣的副手,负责全部役丁的进出管理和劳作分配,这可是油汪汪的差事,长孙师孝做梦都会笑醒,觉得自己苦熬多年终于时来运转。
可是到了东莱以后长孙师孝发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压根儿没人拿他当盘儿菜!
此次造船,除总管元弘嗣外,还有两名副手,除了长孙师孝,还有一个是宇文恺的儿子,工部承务郎宇文温,负责所有后勤账目,长孙师孝以为两人应当多多亲近,尤其宇文恺还帮过自己,可谁知热脸贴了冷屁股,宇文温一如在工部的时候,对长孙师孝始终避而远之,不加理睬。
负责船厂内外防卫的是左翊卫将军段达的侄子,东莱郡都尉段启,品级比元弘嗣还高,平时也不大到船厂来,基本都交给手下郡兵负责,偶尔见面长孙师孝都笑脸相迎,可段启连哼都懒得哼,最多点点头,甚至装没看见。
这俩人倒还罢了,宇文温一直谨小慎微,是个书呆子,以后也不会有啥出息,长孙师孝也瞧不上他,俩人始终互不对眼。
段启自持甚高,对谁都冷冰冰的,长孙师孝也就不指望能搭上,而且在他看来,段启不过一个粗鄙武夫,仗着自己叔父的权势狐假虎威,不值一哂。
但,最让长孙师孝可气可恼的就是元弘嗣,按说他作为一个总管不会负责具体事务,凡事只要交代清楚自然是下面的人去办,他只要总揽全局就好。
事实上元弘嗣也是这么做的,宇文温负责的账目,元弘嗣从来没查过,段启负责的防卫巡护,他连问都不问,役丁们反抗的时候,元弘嗣亲自带着兵丁镇压,过后还亲自向段启致歉,说自己僭越了。
可是轮到长孙师孝这,元弘嗣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无论人员进出、人员分派必须经过总管府,他长孙师孝成了摆设,一天到晚就负责在各类文书上签字。
大好的发财机会就在眼前却只能干瞅着,长孙师孝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每天都只能在心里咒骂几句过过瘾,见了面还不得不满面陪笑。
后来长孙师孝发现有不少役丁的亲朋送个信捎个东西,都需要通过牙子,而这些牙子所得酬劳大半都进了守卫兵丁的腰包,尤其是一些小头目,更是发了笔小财,长孙师孝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老子求爷爷告奶奶送了那么多礼,到这来喝海风吗?混的连个大头兵都不如,想要上去分一杯羹吧,还惹不起段启,真是憋气带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