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得知船队被新柳军拦截并未感到意外,萧正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
眼下虽然还不能和新柳军正式开战,但也不能坐视其发展,所以李密经常琢磨给新柳军制造些麻烦,延缓其扩张势头。
故此,在得知崔家海外贸易受阻后,李密便主动联系了崔家。
崔家在萧正那里受辱之后当然不能忍气吞声,一面由兵部侍郎崔君肃向圣上杨广详细奏报萧正反叛之事,把萧正的老底子查的一清二楚,通通报给了杨广,希望能引起杨广重视,尽快派兵将其剿灭。另一方面,既然萧正不买账,那就找买账的,眼下又不只新柳军一家。
于是崔家便将主意打到了李密和窦建德身上,瓦岗寨和新柳军之间的龃龉虽然没有公开,但有心人只要稍加留意便会知晓,新柳军出兵渤海,与窦建德也不会和睦相处。
窦建德底层出身,对这些世家门阀最是憎恶,但窦建德又不是傻子,深知这些世家门阀不好惹,他们有人、有钱、有势,任何一样都足以对刚刚崛起的草根势力产生威胁,除非你像张金称或者朱粲那样,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什么身份,杀你只如杀鸡宰羊一般。
窦建德自然不会像张金称那般杀戮无度,但崔家不了解窦建德,在他们印象里,但凡叛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所以两方基本维持着互不为敌、互不往来的局面。
在崔家谋划怎么和窦建德、李密接触的时候,没想到李密主动联系了他们。
贵族出身的李密自然要强过草根窦建德,于是两家一拍即合,崔家船队也就换上了瓦岗军的旗帜,大摇大摆沿黄河进入新柳军境内。
现在萧正坚持检查船队,坚持收税,李密仔细斟酌之后,决定派人去探探萧正态度到底如何。
派谁去呢?眼下瓦岗寨大多人都领兵在外,而且李密对原来翟让的一些心腹如王儒信等人并不信任,想来想去,李密想起新近投效的元宝藏和魏征。
这两人李密并不太看重,元宝藏老迈昏庸嫉贤妒能,魏征虽然文采不错,但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因此两人在瓦岗寨都属于边缘人物。
李密让人召来魏征,让其为使者去新柳军商议船队之事,原则就是不接受新柳军的无理要求。
本来萧正并没想亲自出面见什么使者,但听说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魏征,便立刻改了注意。
双方就在历城太守府进行了首次会谈,瓦岗寨这边是魏征和副手、原定陶县令崔民寿,还有在铁山镇待的倍感无聊的程咬金。
新柳军这边除了萧正外,还有凌敬和刘简。
按照魏征的想法,双方首次接触有凌敬这些人就足够了,没想到萧正亲自出面了。
双方落座后,仆人奉上茶水。
对于炒茶,萧正心里颇有些郁闷,本来他以为这东西一出世必然会大兴于世,可实际上却完全没达到他的预期,认可的人并不多,卖的并不太好。
魏征首次接触这冲泡的茶水,虽然感到些许新奇,也并未在意。
倒是崔民寿品过之后很是喜欢,萧正便略作介绍,还让人包了几包送给崔民寿。
魏征性子比较直,觉得双方也没必要过多寒暄,于是说道:“萧将军,不知我瓦岗船队之事贵军如何打算?”
听到魏征的称呼,凌敬和刘简互相看了看,现在有叫萧正郎君的,有叫大当家的,还有叫寨主的,这又来个叫将军的二人心照不宣,觉得必须要劝萧正尽早确立名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萧正心中已经有所计较,听魏征询问后,笑道:“船队之事不急,贵我双方均属义军,凡事好商量,另外我已严令我部水军,定不会与贵军贸然开战,这点还请二位不必担心。”
见萧正如此说,魏征两人也不好相迫太甚,只好听任萧正安排。
随后,萧正设宴款待魏征和崔民寿,席中还有许仲林、韩逊作陪。
第二天早饭过后,萧正和凌敬亲自到驿馆来见魏征。
魏征很疑惑,不知道萧正为何会私下来见他。
萧正一脸笑意,道:“玄成兄,昨夜休息的如何?”
魏征急忙躬身施礼,“很好,有劳将军挂怀,魏某谢过。”
“快坐,玄成兄不必客气,萧某冒昧来此是有事相求。”
“哦?不知将军所为何事?”
魏征心里更加疑惑,萧正能有什么事求他?
萧正笑笑,从熊二毛手中拿过个包裹,打开后是一摞厚厚的文书,萧正将其放到桌上,解释道:“这里是我新柳军颁布的所有政策条文,还有发行的所有报纸,玄成兄,我知道你有大才,想请你赐教一二,给我们提提建议,若是能深入民间考察考察那更是再好不过,萧某将不胜感激!”
什么?饶是魏征心智成熟,此刻也是一脸震惊,这从何说起?
愣了少许,魏征推辞道:“魏某多谢萧将军厚爱,可我乃瓦岗一员,此事实难从命!”
“不,玄成兄可能误会了,这只是我私下相求,于公事无关,更不会影响船队之事。”
“玄成兄有所不知,萧某只是一普通书生而已,新柳军能有今天的局面都是杨文昌师兄和凌兄这些人的殚精竭虑,还有将士们奋勇拼杀。”
“现如今,新柳军辖四郡之地,每一条不起眼的规定都关乎着几十万百姓的生活甚至生存,萧某才疏学浅,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疏漏或者错误,就牵累无辜百姓。”
“玄成兄,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大兴土木,百姓十分困苦,大业七年王薄起义以来,更是饱受战乱,现如今萧某好不容易给这四郡百姓一个太平,更希望他们能过的一天比一天好,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不再让他们卖儿鬻女,甚至累死饿死冻死。”
萧正喝了口茶,魏征由最初的惊讶慢慢变得严肃。
萧正继续说道:“玄成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华夏百姓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善良、最富有智慧的族群,我华夏一地更是山川秀丽,物产丰饶,凭什么总要饱受战乱?凭什么屡屡就要遭受异族铁蹄的践踏?”
“萧某不才,只希望尽自己最大努力,尽自己毕生精力,让我华夏繁荣富强!”
“玄成兄,你刚直不阿,胸有韬略,还望你能看在几十万百姓的份上,帮我这个忙,萧某谢过了!”
说罢,萧正起身深施一礼。
魏征看得出萧正所说完全处于至诚,没有丝毫虚言,心中十分激动,急忙上前扶住萧正道:“萧将军快请起,折煞魏某了!”
两人重新落座,魏征说道:“既然萧将军抬爱,那魏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正一听不由大笑道:“哈哈,真天助我也,多谢玄成兄了,你可先看看这些文书,我把我的护卫熊二毛暂时调拨给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千万别有任何顾忌!”
魏征起身拿过厚厚的一摞文书,粗略翻了翻,其中有土地法、税法、征兵制度、徭役制度、教育制度等等,对萧正的这份信任十分感动。
“请萧将军放心,玄成必当尽力而为!”
萧正笑道:“好好好,那就有劳了!”
随后,萧正和凌敬也没过多打扰,留下熊二毛便告辞离去。
凌敬有些疑惑,道:“主公,何以如此看重魏征?”
萧正笑道:“这魏征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据我了解,他是想做个纯臣,无论在哪,在谁的手下,他都会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此人是值得拉拢的。”
凌敬也不知主公从何得到的消息,也不好追问个不停,只能按下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