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男人告辞离开后,风铃儿托着剑,还呆在房间里,怅然抹泪。
红梅姑娘看了她一眼,迈步追上坊主,“坊主,你为什么要?”
“风姑娘不是我们招翠坊的人,她一个普通人家,即便被人调查,也没什么危险,可你们不同,这事儿若是牵扯上你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红梅姑娘明白坊主的意思,“所以,坊主故意让那人认识风姑娘,让她接下了他的刀。”
“自然。他们来头不小,如果此番能够转移她们的注意力,那就做得不错。”坊主斗笠下的那双眼睛深不可测,让红梅姑娘都忍不住佩服。
她躬身,朝着坊主鞠躬,“但是坊主,风管家她怎么办?”
“放心,她没事儿。最多有人找上门来,在知道风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丫头时,便不会难为她的。”
远远的,坊主的声音飘悠悠的。
这边红梅姑娘还是担心风铃儿会出事儿,便于中途折回去了。
风铃儿握着那把佩刀,坐在凳子上,吃刚刚几个人还没有吃的美味。
“风姑娘,你……你怎么吃上了?”红梅姑娘跑过去,抓着风铃儿的手腕,阻止道,“这些酒菜不是给那些人买的么?”
风铃儿平心静气地回答,“是这样啊,可是红梅姐姐,他们一口没吃,我这不怕浪费么?”拉着红梅姑娘的手,拽到一旁的凳子上,“来来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吃什么吃,赶紧出去了,陪我去衣服铺子陪姑娘们买衣服去?”
碍于没有别的办法,风铃儿只能逼迫自己赶紧放筷出去。
“这把刀……刀怎么办?”
红梅姑娘伸手将佩刀给放在桌子上,“哎呀,放这儿,没人要。很便宜的。”
被硬拽着到了街上,风铃儿还在紧张。
挑选衣服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
“怎么回事,风姑娘,你怎么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明明知道你们坊主的意思,可你却不告诉我。现在好了,我成了背锅侠了。”风铃儿宣泄道,“那把破佩刀给了我也没用,老、子不缺刀?”
“喂,风姑娘,你干嘛去?”
“走了,不干了。”风铃儿气呼呼地嘟着嘴巴走。被红梅姑娘拦住了。
她将对方拉到身旁,“妹妹,你来我们招翠坊好一段日子,每次姐妹们因为你不高兴,我都是想方设法地解决的。如今坊主因为想着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拉着你做个见证。她并不会害你。”
“不害我,她让我在旁边听什么听?”风铃儿郁闷,“万一那几个人返回来找我,或者在半路上,问我要佩刀,不给就杀,那我该多惨。红梅姐姐就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么?”
“不……不会,那个男人是京城里禁军统领的下属,不会平白无故地伤人的。”红梅姑娘分析道,“况且,人家一天那么忙,怎么会有机会来搭理你。”
“是真的么?”
红梅姑娘微笑,“真的,姐姐不会骗你的。”
风铃儿眨了眨眼皮,郁闷地问,“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我同坊主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人,怎么会不知道那人是谁呢?”红梅姑娘看了看四周,窃窃私语,“那男人武功高,人厉害着呢。要真动手,干嘛还带黄金来,同坊主做生意。”
风铃儿被她说动了,打算不想那么多,可有时候却不得不想那么多。不过她总算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也没过分在意这事儿。
看着铺子里面所有的衣服,红梅姑娘计划买。但每一件衣服质量和做工都非常好。有些还刺着银纹花。
“这些怎么卖的?”
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拍了拍柜台,“姑娘,那些二十两银钱,做工和绣质都是最好的。里面还有一些样式,如果喜欢,姑娘可以去看看?”
风铃儿望了望布料,笑问道,“大哥,这铺子可是成安公子开的?”
那老板一听,上下打量了风铃儿,“姑娘认识我们大公子?”
“认识啊,前段时间,她还让我跟他合作呢,结果还没有合作,他夫人就临盆了。于是我们合作的事儿就耽搁了。”风铃握着袖子,语气和善又恭敬,“大哥,我们这次要买很多这种衣服,价钱上能不能便宜一些?”
那老板看风铃儿认识他们家大公子,慷慨地给他们每件衣服便宜了五两银钱。
风铃儿感激涕零,帮着红梅姑娘拿了衣服出来。
红梅姑娘看着自己一下子省了三十两银钱,心里头便忍不住佩服。摸了摸喉咙,对方就问了,“风姑娘认识这铺子的老板?”
“认识啊。”风铃儿用并不奇怪的眸光望向对方,“这很奇怪?”
“呵呵,不是,我觉得风姑娘能来我们招翠坊,真是我们的运气。”她接了一半衣服,跟着往回走。
途中,红梅姑娘时不时地看风铃儿的脸,她觉得那双目光,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最起码,风铃儿是一个智慧的人。
她这样以为。
从招翠坊离开的时候,风铃儿拿走了那把佩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红梅姑娘执意如此。
她告诉风铃儿,说是那把佩刀如果不想要,可以扔掉,但千万不能够卖掉。
风铃儿嘴角一抿,看刀上玉石极多,便想着拿回家,取下来,做发簪。
骑在马上,冷风直灌。拉了缰绳,夹了马肚,风铃儿停了一会儿。
长呼了一口气,她看着那佩刀?
雪光下,刀身闪烁着光。
锋利至极。
“这把刀究竟是带回去,还是不带回去呢,要是不带回去,扔掉不是很可惜,可若是带回去,万一把麻烦带回家,是不是太吓人了,那……”望着掌心里的佩刀,她还是带回去了。
扔在这里,被发现,似乎也挺危险。
返回田水村,吃饭,她心不在焉。楚晨汐发现桌腿立着一把刀,狐疑地问,“得了什么好宝贝,竟然这么认真?”
“哎,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宝贝!”风铃儿唉声叹气地把佩刀拿出来,递给楚晨汐看,“晨汐,今日那招翠坊的坊主让我陪着她,同京城的人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楚晨汐见佩刀金刚锻造,佩身有精致的玉石,心里边便知来头不小。
风铃儿将今日之事儿一一说了,楚晨汐听完,郁郁寡欢,“铃儿,这坊主之举,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你怎么?”
“我知道自己让她利用了。可是现在知道也晚了。”风铃儿撑着下巴,“那几个男人已经认定了我是招翠坊的人,估摸着到时候还会返回来拿佩刀呢?”
楚晨汐心中一冷,额头绷紧,出口道,“佩刀是好刀,卖掉扔掉都不妥。可是不管不顾,也恐怕会令人生疑。为夫看……”
风铃儿凑近问,“怎么样怎么样?”
“把上面的玉石拿下来,给铃儿打对耳环可好?”楚晨汐一改之前的焦急,反而泰然自若地说,“前几日,我在镇上碰见一个大叔。做耳环和打簪子那是没话说。若……若是这么精致的玉石,打出一对耳环,想来一定非常漂亮。”
“晨汐,虽然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可是人家的佩刀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要呢,我要是将它给弄坏了,到时候拿不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人家追着我打,我可害怕?”风铃儿从楚晨汐手中拿回来佩刀,“算了,挖个坑,把佩刀埋起来。”
楚晨汐按住风铃儿的手,“别,铃儿,这佩刀上的玉石真的挺漂亮的。”
“我也觉得漂亮?”风铃儿看着十分喜欢。
楚晨汐想着这把佩刀虽然精致,但是朝廷的人应该不缺佩刀,是以便认为风铃儿没必要害怕。可看风铃儿的样子,便果断地决定道,“铃儿,这佩刀看起来十分精致,要不然给为夫,为夫拿来割药草,倒是不错。”
“好吧,晨汐,你拿去用。”风铃儿将这可怕的佩刀推给楚晨汐。
可怕的寂静的雪夜。
禁军统领左护卫赵张带着几个兄弟,前来临州找了招翠坊的坊主,已经说明了买卖,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他们赶路在风云桥的时候,突然有一人站在了几人的面前。
“是你?”赵张目光一转,语气冰冷如剑,“你来做什么?”
“你觉得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呢?”那人戴着斗笠,说话耐人寻味。
可是第一个字出来的时候,右护卫赵张显然是认识他的。
“别告诉我,你是要杀我?”
那人一个侧身,斗笠下的双眼缩紧,“不能么?”
“当然不能。”右护卫赵张冷笑,“你若对付我,必然是同大人对抗,同陛下对抗。”
“他……呵呵,你不说,还提醒我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怕过当今的陛下。我之所以不动手,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他毁掉自己的江山。看着自己的大好江山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成为灰烬。”戴着斗笠的人话一出,手中已握剑而上。
那一刻,他是想着取命的。
不过右护卫赵张将自己的佩刀拿来抵给了招翠坊,所以这形势对他有多不利,显而易见。
“就算单打独斗,我不会赢,但我也不会输。”赵张带着几个兄弟翻身下马。
“不,你赢不过我。”此人一笑,水中突然跃出几个人,当下执剑而放。
赵张这边徒手拼搏,却也明显感到自己的处境。当下拉住一兄弟,蹲身交代,“记住,有关招翠坊的事儿一定要全部禀报大人。”
“赵张?”
“我吩咐的事儿,你记清楚了么?”赵张手指定着前方的路,“好,分头行动,我们……我们在前面汇合。”
箭雨急下,好不容易拼出重围,却没来由地正中一剑。
回过头,赵张惊诧不已。因为自己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个他刚刚交代的男人。
他以为他们会是兄弟。
扑通一声,赵张倒地。趴着的地面晕出冰冷的血渍。
血呼呼地晕染了草地。
冬天的雪依旧下着,不过半个时辰,尸首就被覆盖。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高坡上。
瑟瑟阴风。
“你做得不错!”
那男人膝盖着地,脸颊上还有赵张的血,“希望大人能够为吴一美言两句。”
“放心放心,你是大人最得力的将,他不会忘记的。”这戴着斗笠的男人,开始小心地吩咐,“记住我吩咐你的事儿?”
“是,大人放心。?”
“很好,那么一切就都看你的了!”来人在月夜下奔走,行动间,唯有丝丝草声。
跪着的吴一这时才擦掉脸上的血,嘴角上扬,似乎在笑,可他的眼神里埋葬着无法言语的悲伤。
“抱歉,赵张兄弟!”他看着天空里的雪花,这样寂静地说着话。
可是四周除了冷风,就只有他。
约定的时间到了,右护卫赵张还没有回去,左护卫赵棠心中焦急,将此事儿禀报给了禁军统领苏胜。
苏胜望着赵棠,手指捏着下巴,“这么几天,赵张还没有消息?”
“苏统领,要不然属下前去临州寻一下吧!”赵棠单膝跪地,祈求着说。
“不,此事儿不必着急。”苏胜理智地犹如屋外的雪,神情沉稳,“再等一天吧。”
两天后,回来的不是赵张,而是吴一。吴一将自己在临州发生的事儿告诉给了禁军统领苏胜。
苏胜大怒,立马派了右护卫赵棠前去调查此事儿。
走出房间,苏胜冷道,“记住,把本统领赐给你大哥的佩刀带回来!”
“是,赵棠领命!”赵棠单膝跪地,接受了任务。
离开京城,前往临州。因为走的是大路,所以时辰花久了些。
大概三天后,几人才到。
左护卫赵棠瞟着吴一,看他心不在焉,纳闷地问,“都来了临州,为何你还是这副样子?”
吴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要早点儿为赵张大哥报仇雪恨。”
“放心吧,如果真是招翠坊的人所为,我一定要让她们偿命!”赵棠怒拍桌面。
不想吴一这边却有些慌神。按照上面交代,他将人带到临州,可是为了针对招翠坊的。可是招翠坊的坊主何其聪明,如果她向对方说明实情,那赵棠定然不会乱杀无辜。
即便是拿赵张的佩刀说东说西,也最多会伤了招翠坊一个女人而已。
那这局,上面布的有什么意思?
吴一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过他也只是为主人办事儿的,自然不会按着他自己的意思行事儿。
从来,他都是听从上面安排的。
这赵棠同他大哥赵张有个最大的特点儿,就是很有耐心。
故而他进入招翠坊,哪怕是多等了几分钟,也没发火。
还是红梅姑娘接待了她。
“这位是?”
左护卫有礼地拱手,“麻烦姑娘给坊主带个话,就说……赵棠求见。”
这赵棠同坊主曾经也见过几面,故而了解也深。此时此刻,即便对方来势汹汹,那坊主也没觉得可怕。
照礼接见了左护卫赵棠。
“赵大人,你与老身许久没有见过面了?”坊主笑着,以茶相敬。
在得知右护卫赵张糟人暗算,死于非命时,坊主的脸色刹那苍白一片。
每一次接了雇主的钱财,雇主无故丧命的事儿很少,所以这一次她很惊讶,同时也开始怀疑。
首先左护卫赵棠此刻来找自己,便证明,这并不是对方设的圈套。其次,赵张刚同自己做了买卖,就在半路上被人杀害,可见这是暗中有人捣鬼,故意陷害她。
但是暗中歹人为何陷害招翠坊,她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让坊主陷入了沉思?
红梅姑娘认识左护卫赵棠,见他带人来找坊主,心中担忧,便拉了风铃儿,让她进去帮听听。
可惜,风铃儿这次死活不愿意。
红梅姑娘请求道,“风姑娘,这次赵张大人的弟弟赵棠大人出现,一定是有紧急的事儿啊。我……我……”
风铃儿心想,坊主的死活好像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吧。
“红梅姐姐,无论你怎么活,我都不进去了,上回那佩刀连着让我做了两天噩梦。这再进去,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只怕是要要人命了。”
“不会的,风姑娘。听我说,坊主她不是坏人,这些年,在江湖上混,那是情非得已啊。”红梅姑娘绕路,拦住风铃儿,“风姑娘,之前赵张大人的事儿你也参与了,这次……这次就再帮坊主一个忙,不行么?”
“不行!”风铃儿意志坚定。
“如果……如果你答应进去,我……我愿意达成风姑娘一个心愿。”红梅姑娘只能使用大招了。
风铃儿退回去,伸出三个手指,“不。我要进去了,你达成我三个心愿。”
“三个,你……”
“怎么,不愿意啊,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呗。”风铃儿轻飘飘地转身,如瀑布般的长发随着转身,柔和地飘起。
拂在脸上时,带着一丝清香……
药草香。
“好,风姑娘,我答应你。就三个心愿!”红梅姑娘答应后,迅速推着风铃儿进去了。
进门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风铃儿在门槛儿跌了一跤。
招翠坊的坊主和左护卫赵棠大人纷纷看过去。
“风管家找我有事儿?”坊主循着视线看过去。
“有,有事儿。”风铃儿揉了揉疼痛的膝盖。
“这一位姑娘是?”
为了赶在坊主回话之前介绍,风铃儿赶紧站了起来,接过了话题,“民女叫风铃儿,是农村丫头。因为招翠坊每月的工钱高,所以才来招翠坊做工的。”
对于风铃儿后面介绍的那些话,赵棠并没表现出耐烦,只是费解。
心想,这姑娘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哦,所以姑娘来这儿是……”
“嗷,是这样。大人,民女知道你肯定是为赵张大人来的。”
赵棠眸色暗黑,“你认识我大哥?”
“那个不是,你大哥当时自己表明了身份。当时,他就坐在这个位置,说和坊主做买卖。然后那个……那个他觉得不公平,就拿自己的佩刀抵押一百两银钱,说是买卖做不成,一百两银钱就算做……报酬。”风铃儿絮絮叨叨地说完。
坊主喝着茶,却补充了一句,“哦,是这样,当时我这风管家认为买卖不公平,所以让赵张大人给我一百两银钱。他出门急,没带那么多银钱,便拿身上的佩刀抵押了。我想着我这管家心细如尘,忠心耿耿,是以便让把佩刀拿给风姑娘保管了。”
“抵押……佩刀?”赵棠大人摇头。
那佩刀是苏胜统领亲自所给,因此,自己的大哥赵张不可能拿来抵押。
既然不是,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