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商的王公子当天晚上没有来,所以也没有找风铃儿的麻烦。
回到田水村,将近黄昏。
楚晨汐刚送走农庄里忙活的工人走,就看到了牵着马儿回来的风铃儿。
“铃儿,回来了?”快步走过来,把马儿给夫人拉到一边,“香翠阁的生意怎么样?”
“呵呵,问得好。前几天我不给你说了么,我找了那些姑娘,排了些节目,今儿个就先介绍了一下我的香翠阁,让他们知道现在我的香翠阁跟以前的香翠阁性质不同。”风铃儿蹲身,从田头摘了一个狗尾巴草,边晃边说,“那些人听了我介绍的以后,本来也有不服气的,后来我让她们自己进店看了看。大概啊,她们是真地觉得现在香翠阁跟以前不同,所以才会如此照顾我的生意吧?”
楚晨汐跟在身后,轻拍马儿的脑袋,“这么说来,这次香翠阁的生意变好了?”
“可不!”风铃儿退步回来,手指碰了碰楚晨汐腰上的玉佩,“又把它带在身上了?”
“反正为夫也不出去,所以便将它重新拿出来,戴上了。再说。这不铃儿给为夫买的么?”楚晨汐老实交代。
快要走到院子里,风铃儿又打听农庄的情况,他告诉夫人,说农庄的工人都很用心,每块地的种植也都非常努力。只不过有些芦荟苗,不清楚到底种不种。
风铃儿再三确定,“你说什么,芦荟?”
“是啊,听她们说,那芦荟以前付财主让她们种了一点儿,后来却没派上用场。所以这次种之前,想问问清楚。如果不种,他们也就不忙活了。”楚晨汐把任何语言请示夫人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总而言之,就是希望风铃儿能够决定。
毕竟风铃儿的想法很多,兴许芦荟有独特的作用。
风铃儿听了以后,扬起下巴,“晨汐以为我种不种芦荟?”
“据说芦荟的汁液可以防止蚊虫叮咬,所以铃儿,为夫觉得,可以适当种一点儿!”楚晨汐站在钟灵毓秀的书院门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具体种不种,还得听听铃儿的意思?”
风铃儿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这芦荟用处很大,我们自然要种。不仅要种,还得多种。”
“哦?”楚晨汐想听听夫人的意思。
芦荟喜欢生长在排水性能良好,不易板结的疏松土质中。一般的土壤中可掺些沙砾灰渣,如能加入腐叶草灰等更好。
排水透气性不良的土质会造成根部呼吸受阻,腐烂坏死,但过多沙质的土壤往往造成水分和养分的流失,使芦荟生长不良。
芦荟怕寒冷,它长期生长在终年无霜的环境中。它同所有植物一样,需要水分,但最怕积水。在阴雨潮湿的季节或排水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叶片萎缩、枝根腐烂以至死亡。当然,它也需要充足的光照。不过初植的芦荟还不宜晒太阳,最好是只在早上见见阳光,过上十天半个月,它才会慢慢适应。
另外,任何植物都需要肥料,芦荟也是一样,需要准备一些有机肥。像鸡粪,蚯蚓肥都是非常好的。
再则,芦荟具有很多的价值。
这第一,因为它们叶色翠绿、花色艳丽,是很好的观赏植物。
这第二,它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可以清肝泻热,通便消积,消疳杀虫。
主要用于肝火头痛、目赤、热结便秘、惊痫、闭经、小儿疳热虫积、疥癣、痔瘘等病症。
这第三,它可以美容,保护皮肤,使皮肤光泽丰润。
因为这三种优点儿,所以风铃儿才觉得必须大量种植。
种植后,将其加工,拿来做药和护肤品。
当然,风铃儿觉得芦荟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她打算在香翠阁里面,每一个房间放一盆,净化空气。
听了风铃儿一箩筐的大道理,楚晨汐佩服地点头。
刚刚进屋,就瞅见了弟弟昭儿,妹妹雪儿和玉儿。
她们三人有的在摆碗筷,有的在盛饭。因为楚晨汐中午将晚上的蔬菜切好了,所以弟弟妹妹就淘米煮饭和炒菜了。
她们在楚晨汐哥哥的调教下,越发地能独立自主了。
见着风铃儿,纷纷自夸自己的好手艺。
风铃儿很感动,“要是大娘和爹爹知道你们这么有出息,她们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大娘于氏,妹妹玉儿和雪儿放下了筷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铃儿姐姐,你说,爹和娘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听到妹妹们的问询声,风铃儿也觉得难受,“说实话,姐姐也想知道啊。你说,她们走亲戚,也快一个多月了吧,怎么还没回来。难道亲戚不想她们回来,希望她们多住几天?”眯着眼睛,托着下巴,她望着身旁楚晨汐,“晨汐,你觉得呢?”
楚晨汐摇摇头,“这事儿为夫也不怎么清楚,毕竟咱家的亲戚,没人说过。”
“哎,我真是不明白啊。”风铃儿每天都在怀疑,大娘和爹他们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她们去京城究竟是不是走亲戚,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后来,深思熟虑下,她决定,再过一个月,如果爹和大娘她们不回来,自己就亲自去京城跑一趟,寻一寻。
“雪儿,玉儿。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咱们必须得加把劲儿做生意,这样他们回来,咱们的生活质量又能提高,到那时,他们也不用再做工了。”风铃儿好好地同弟弟妹妹们商量,“等这一段繁忙的时间过了,若是他们还没回来,咱们再去京城寻人。”
“嗯,好,铃儿姐姐,再等一个月,他们再不回来,咱们就去京城!”弟弟妹妹做了决定后,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给,晨汐,吃菜!”风铃儿给楚晨汐夹了菜,又给弟弟妹妹们夹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如当初的美好。
晚上,春雨沙沙。
风铃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楚晨汐在她接连动了七八次以后,才拉住她的手,耐心询问,“有心事儿就同为夫说?”
“有些睡不着?”风铃儿的脑袋躺在楚晨汐的臂弯里,“晨汐,快,把我抱紧一点儿,我真的好困,好想睡觉。”
楚晨汐伸手抱住人,照做了。
然而睡梦中,她却梦到了祖母王氏,大娘于氏,以及风父在同自己招手。
她无论如何地唤他们,他们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一身大汗地坐起身,她看到身旁熟睡的楚晨汐,方才放心。
随后又缩了身体到被褥里,继续睡去了。
这一次,又难受了。男人,阳、气重。睡到后半夜,风铃儿热得不行。全身火辣辣地难受。
身体不敢碰相公楚晨汐的身体。
退了退,又逃了逃。
却还是热。
再抓耳挠腮地坐起来,瞪着楚晨汐,自言自语,“晨汐,你真是一个大火炉。”
风铃儿脱了一层衣服又衣服,脱得都快只有一层衣服了,才缩进被褥里继续睡。
然而身体离楚晨汐有些远。
关键是,热啊。
清晨,风铃儿睁眼的时候,楚晨汐已经跟着自己睡过来了。
脑袋掉在床沿上,风铃儿跟着哭。
楚晨汐惊醒后,一把将她捞进怀里,“铃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晨汐,你全身都发热,跟个大火炉一样。我左躲右躲都睡不着。你看看,我穿了几件衣服。”
楚晨汐顺着风铃儿的身上望过去,只见她穿的了一件浅绿色绣花肚兜,香肩半露。一头秀发搭两肩,额头碎流海几缕,贴着微有薄汗的额头。
他转过脸,也坐起来,不好意思,“为夫昨晚那么热么?”
“不是昨晚,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风铃儿凑近了,手指压着楚晨汐的手背,“大冬天的,你这么热,我还可以当火炉抱着暖手。可是这都快要到夏天,热得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楚晨汐思索了下,决定道,“那今晚为夫在地上睡吧?”
风铃儿将他的手抓住,“不行,你不能睡地上。”
坐好,手指贴着嘴唇,深思了下,“我把衣服脱完再睡,相对于来说,好一点儿,只要不紧挨着你,就没事儿?”
楚晨汐听着这话,似笑非笑。
“笑什么?”
“以前为夫嫌弃你是个大冰块,现在该铃儿嫌弃为夫是个大火炉了?”楚晨汐拿话逗趣。
风铃儿靠近,脑袋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嘴角微动,“所以啊,冰块和火炉很相配。”
“是么?”手靠近,揉了揉风铃儿的脸蛋,而后迅速收回,“不好意思,我忘记,自己太热了。”
风铃儿龇牙咧嘴地说道,“没有,手的温度刚刚好。”
二人在房间里温言细语,楼下的弟弟妹妹已经在叫了。
“铃儿姐姐,晨汐哥哥,赶紧起床。”楚晨汐看窗外,觉得天气也不怎么早啊,怎么就闹着起床了。
风铃儿同楚晨汐对视了一眼,只能快速爬起来。起身后,着急地下了楼梯。
“发生什么事儿了?”
“羊……羊跑了。”妹妹玉儿指着往山上去地那条路,“我们追了好半天,都追不到。”
风铃儿顺手把头发用簪子挽起来,拿了根木棒,就准备上山,“玉儿,雪儿你们在院子里等着,我和你们姐夫去山上找羊。”
夫妻二人焦灼地在山路上,追羊。刚开始心情不大好,怕羊跑到山林里,被出没的野兽什么给吃了。可是跑到自己山里面的竹屋前,却发现那羊好端端地在吃草呢。
风铃儿顺着羊的方向走过去,坐在地上,歇了口气。
那羊好像认识自己的主人,也不怕生,依旧端端正正地在那吃草。
楚晨汐眯着眼睛,他看着底下那草,不由得喜上眉梢,“铃儿,今天咱们运气不错?”
“怎么了?”
“你先起来。”将风铃儿伸手拉起,随后用自己的手指摸着那浅绿色的杂草,他反射性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草么?”
风铃儿瞟了一眼草,“像是竹节草。”
“没错,这也叫十样景花。”楚晨汐蹲身,扯了一点儿放在手心,“它呀,用处大着呢。”
竹节草具有匍匐茎,侵占性强,叶片着生于基部,易形成平坦的坡面。适宜的土壤类型较广。
它抗旱、耐湿,具有一定的耐践踏性,但不抗寒。
当然,这种竹节草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对血热瘀阻之经闭或月经不调,利尿通淋,湿热淋证等症状很有疗效。
楚晨汐看着看着,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这种竹节草,种在院门口,不仅可供欣赏,还可做药。
“这竹节草真那么好么?”
“那是自然!为夫之前如果早能遇到,一定不会让他们逃过我的眼睛。”楚晨汐蹲身,将衣摆系在腰前,随后把地面上的竹节草全部兜进衣兜里。
风铃儿想要几株带回家种,所以她扯的时候,是连根一起拔出来的。
不过没敢往楚晨汐的怀里送,怕泥土太多,把相公的衣服给弄脏了。
夫妻二人赶着羊,往山下走了。
回去时,把羊交给弟弟昭儿看管后,两人又去认真地种植竹节草。
埋在院门前,妹妹玉儿却觉得纳闷,“这是什么草?”
风铃儿忽悠妹妹,“好草。”
“它的名字叫好草么?”
风铃儿同楚晨汐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妹妹玉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刚刚吃完豆沙包,早饭用完。远方的工人就来了。
她们戴上草帽,拿着锄头立马开始上工。
风铃儿巡视了一下农庄,才准备走。
那平小哥拿了做好的水粉,正要前往县城的香粉铺子。
“平哥,咱们一起进城吧?”
平小哥拿下草帽,晃了晃手,“成啊,风姑娘,咱们一起。”
风铃儿告别了自己的相公楚晨汐,叮嘱了些小事儿,就牵着马赶到了平小哥的身后。
人刚一走,隔壁村的付财主就带着人到家里来闹事儿。
楚晨汐搬了把板凳,坐在院门口,不搭理。
“我说,楚大夫,你媳妇儿把我的花和农庄的工人骗走,这事儿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吧?”付财主手上拿着根拐杖,坐在凳子上,桀骜不驯地说道。
楚晨汐不愿看他,唤了妹妹雪儿过来,“雪儿,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晨汐哥哥给做?”
“想吃土豆排骨?”雪儿捧着粉嫩的脸蛋瓜,憧憬地说道,“好久没吃排骨了,特别想念?”
“成,那你去厨房拿十来个土豆出来,晨汐哥哥先削好!”楚晨汐一嘱咐,妹妹雪儿活蹦乱跳地就去了厨房。
从灶台上的口袋里,拿出了十来个土豆出来,又找了铁刮,到得跟前楚晨汐的跟前。
这妹妹雪儿比较乖巧,楚晨汐不说话,她也不跟那位付财主说话。而且在她的意识下,这位付财主曾经把哥哥昭儿的羊给祸害死了,是个十足的坏人。
“晨汐哥哥,我也帮你削土豆吧!”妹妹雪儿微笑喃喃,拿了小板凳,也来帮忙。
“好!”楚晨汐答应着,跟着妹妹雪儿一起,刮土豆。
土豆皮削完,就将土豆拿到厨房,舀水洗干净。
楚晨汐握着菜刀,向妹妹雪儿使了一个眼神。妹妹雪儿会意,点点头,将厨房门关上。
切好了土豆之后,楚晨汐把土豆放在碗里,又拿了墙壁上挂着的排骨,切成小块,洗干净放好。
做完了这一切,才走出厨房,将钟灵毓秀的书院锁好。居高临下地看付财主,“不好意思,我们要出去了,麻烦你到门口坐去!”
“你……你,楚大夫,你可不能这么过分啊!这骗了我的花和农庄工人,你们……”付财主追出去,风把帽子刮在地上。可看着楚晨汐平心静气地锁房子,他就觉得自己今天闹这么一出没用。
“玉儿和昭儿她们呢?”
“圈里看羊呢?”妹妹雪儿答应着,随口又问,“晨汐哥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楚晨汐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句,“随便转转,过会儿再回来!”
两个人就绕着山头,四处走走,看看风景。
那付财主回头看着锁好的院门,脚踢石子,郁闷道,“缺德玩意儿,干啥总欺负我嘞?”
骂完,气愤地坐在地上。
他要坐等。
京城。
侯爷府。
风侯爷自尽于殿前不久,夜晚便有人闯进府中杀人。
云氏早知道会出现这么一出,背着风韵从后门,拿着包袱离开。
一路上,风韵傻乎乎地自言自语,似乎还没有从相公易张被砍头的阴影里走出来。
但是月黑风高,身后还有人追踪,如果不赶紧走,母女俩迟早得完蛋。
无奈天公不作美,逃命都要下雨。
背着女儿风韵逃了一里路,又因为路上的石子磕蹭,摔了一跤。
云氏看这情况,知道不行,于是爬到女儿身旁,伸手打了风韵两巴掌。
吃痛后,风韵似乎也醒了。
看着云氏,就跟着哭。
“娘亲,易哥,易哥他……”
“别哭了,韵儿,听话,有人要杀我们。我们得赶紧走,得赶紧走啊。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追来了。”云氏捧着风韵的脸颊,生硬地叮嘱,“现在你祖母,你大娘还有你爹全部都没了,只有我们母女俩,现在我们不努力一点儿,以后谁为他们申冤啊!”
风韵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氏,“母亲,你……你……”
“你看看你,母亲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云氏抬起袖子擦眼泪,声嘶力竭地训斥,“风家于母亲有恩,于你有恩。你如果就这么死在这儿,那就辜负了你祖母,你爹和你大娘的一番苦心!你听懂了没有?!”
风韵慌了,不知所以然。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母亲,因为我们两俩。只要我们两俩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就不会放过我们。”云氏跟着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看着情绪失控的云氏,风韵只能咬牙阻止,“娘亲,娘亲,韵儿清醒了,我……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别这样对自己,别这样对自己。”
“韵儿!”
“娘!”
母女俩抱头痛哭。
“在那儿”
不远处的林道上,又有人追了过来。
他们的声音冷厉又阴涩。
风韵听见,拖着湿润的绣花鞋就站起来,“娘亲,咱们得赶紧走,不然那些人追上来,就完了?”
“是啊,赶紧,咱们娘俩儿绝不能让她们抓到。”
暗暗夜幕,春雨不休。
林道里,一场追杀正持续上演着。
云氏和风韵娘俩在道路上,跑来跑去。但是风韵的心里,却终究不知道,身旁女人的脸上,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迷茫和不安?
但她没有时间和机会问。
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