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冷得发抖。可是躺在自己夫君的温暖怀抱,冷意也减了大半。
倒是楚晨汐,依旧轻叹着气,关切着风铃儿的手,“这么久了,还是老样子?”
风铃儿嘀咕出口,“你应该知道,我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的。体质问题,不是我不想让它暖和。”
还是说不过她?
在窗外站了半会儿。楚晨汐才想着开口,“现在,咱们去哪里说?”
风铃儿仰着脑袋,深情对视,“你觉得哪里好呢?”
“嗯,随便找一个地方吧。”跟深爱的人在一起,到哪儿都无所谓。
出了山庄,在方圆十里的地方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夫妻二人话家常。
风铃儿询问楚晨汐的,无非是现在呆在沈家如何如何,沈家待他如何如何。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亦或者什么无趣的事儿。
楚晨汐关心风铃儿的,却大有不同,譬如在蒋府那里有没有遇到危险,长公主那里自己又遭遇了什么不测等等。
简而言之,风铃儿关心生活,楚晨汐关心着妻子的安危!
这也难怪。毕竟前世,风铃儿是在那样的处境下,离开人世的。
他不想重蹈覆辙,是以什么都多想想。仅此而已。
“听说当今陛下让大理寺彻查冯远老将军的案子?”楚晨汐眯着狡黠的眼睛笑。
风铃儿嘟囔着,唇角绽开一朵花,不过眼神黯然,她兜着涂着绯红豆蔻的手指笑他,“你觉得可能么,晨汐?”
“不是?”
“当然不是了!”风铃儿睿智地分析道,“你想啊,要是皇帝无心对付冯家,那当时,在那种处境下,就不是灭族这样的惩罚了。最多找些心腹,敷衍敷衍就放人了。哪里还会痛下杀手。而且,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有哪个能拉下脸,为他做过得事儿后悔和道歉的。”
楚晨汐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冯家案子之所以会被重审,是因为……”他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动到风铃儿的身上。
风铃儿毫不掩饰地点头,“没错,就是我。晨汐,我跟你说,那老皇帝始终不答应重审旧案。没办法,我只好让人将他绑了,逼迫他写了一道圣旨。”
这方法,楚晨汐听得一愣一愣的。临渊国的皇帝,在自己的夫人这儿,竟然说绑就绑了。
“皇宫复杂,铃儿是如何将他绑出宫的?”楚晨汐语气淡淡如春风,然而内心深处却像火,焦灼地燥热。
世事险恶,妻子做事儿,又比较急躁。故而他会担心。
担心是前世的他和现在的他一直延续保留的举动。
看着楚晨汐拧紧的眉头,风铃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抹了两下,忽而有些焦急。神情怅惘。
“晨汐……”她喃喃一声,双膝跪地,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脑袋。
楚晨汐闻见妻子身上那袅袅的香味,无比舒心地合上了双眼。
互相依偎的模样,在那个清冷的夜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就好像,稍不注意,他们就会在这寒冷的夜里凝固成一座雕塑。
美丽的雕塑。
“铃儿,今晚找为夫来,是做什么?”
唯有对亲密的人,才会做出撒娇的举动。
“我又有麻烦的事儿想让晨汐跑一趟!”风铃儿轻言细语地说,“冯远老将军这个案子,需要充足的证据证明。我想让晨汐……”
“为夫明白了,铃儿想让我去边塞求得证据,对不对?”楚晨汐明智地眨着双眸。
风铃儿为难地解释,“这件事儿十分重要。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晨汐一个人,能够……能够帮到我。我……”
手掌落到头发尖,发梢带着暖。
“不用解释,为夫知道!”楚晨汐在雪光下,静静地注视着风铃儿,“能够成为铃儿唯一的依靠,是为夫最幸福的事儿。”说罢,他手指抬着妻子的下巴,压低了薄唇。
那个缱绻极致的吻,在这个深夜里,缠绵。
楚晨汐在第二天清晨,同沈闭天老将军说明了缘由,便动身前往边塞。
沈大公子沈浩南,好奇地拉住他,“千尘,这么大的雪,你要在这个时候走么?”
“是啊,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儿。”楚晨汐拍拍沈浩南的肩膀,“在我的心里,不惧炎热,不惧寒冷。唯一害怕地,是我妻子的无助。”
“妻子?”沈浩南想了好半天,才大胆地揣测道,“你该不会是说蒋依依姑娘吧?”
“你看出来了!”楚晨汐吃惊不已,“我隐藏得有这么差?”
“妻子我倒没看出来,不过,你对蒋姑娘在意的程度,大哥却能感受得到。”沈浩南始终没有告诉对方,他在面对蒋依依时,行为举止的古怪。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口认定蒋依依就是他妻子的可能性原因。
没有看见过,就不会猜到。
“可是这山高路长,你离开府中去哪里呢?”沈浩南只知道楚晨汐前去的方向,故而有些关切。
“去边塞!”楚晨汐一个翻身,跳上马背,意气风发地回答,“我只是去个几天,几天后,我还是会回来的。所以大哥,放心吧。”
“你……你这次去边塞,也是因为……蒋依依姑娘?哦,不,你的夫人?”沈浩南漫无边际地想象了。
“是,为了她。”四个字落,楚晨汐扬起马鞭,挥动下,答复了一句,就扬长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唯有深重的雪印,还在沈浩南的视线里拉长。
几日,地上的雪还未化,天就继续降雪。周边村民的庄稼跟着死亡。
就连热闹的京城,也因为厚重的积雪,无人敢乘坐马车。
甚至,出行的客人都少之又少。
这会儿,风铃儿不怕冷地走在街上,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绣花披帛。冻得通红的手指已经不如夏日纤纤,胖乎乎地像个火腿肠。
身后跟着的齐木裹着棉褂,略为迟疑地关心,“司主,外面冷,咱们回去吧。”
风铃儿停步,摇摇头,心里想地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齐木,那皇帝现在……怎么样?”
齐木上前,耐心解释,“今天长公主来过了。司主。听说,皇帝久不上朝,底下大臣已经起了争执。禁军统领苏胜心下奇怪,已经在着手调查。”
“调查得结果如何?”风铃儿好奇。
“被长公主给压下来了,不过司主,皇帝被拘禁在地宫一事儿,她……她已经知道了。”齐木把仓户司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长公主觉得,事到如今,必须把皇帝带回皇宫。不过现在,仓户司的兄弟都听命于司主,没有司主您的命令,属下不敢妄做决定。”
“先不要放,再关他几天!”这么可恶的皇帝,不好好折、磨一下,就放了,她心里可不甘心,“等到证据充足,可以彻底翻案了,再将他送回皇宫。”
本来这么想着,可惜,还没散步,仓户司的兄弟就来禀报,说是皇帝要见自己一面。
风铃儿气愤,“我不见他如何?”
“铁壶大哥说,如果司主不去见面,陛下就自尽!”
“自尽?哼,亏得他想得出来!”风铃儿无可奈何,只能带着齐木赶紧回仓户司。
地宫。
环境清凉舒适。
不冷,不热。
虽为地牢,但并没有让皇帝受多么大的委屈。
只不过给了他无法逃脱的束缚罢了。
“你终于来了?”皇帝坐在天牢里面,看着外面站得笔直的风铃儿,“朕想了这么多天,终于知道,你不是蒋府的姑娘?”
风铃儿言之凿凿,没打算隐瞒,“没错。我的确不是蒋府的人!可是,那又如何?”
“你这么苦心孤诣,进入蒋府,以蒋家姑娘的身份,在京城里卷起这么多风云,究竟是为了什么?”皇帝虽然知晓了蒋依依不是风铃儿的真实身份,但具体是什么身份,他还没有猜到,先前风铃儿虽有意说自己是冯家后人,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毕竟,冯远老将军临死之时,她没有出现过一次。
而且,他先前就打探过,冯远,只有冯翠烟一个女儿。
既然不是,那蒋依依就并非冯家后人。冯家后人应该只是她自己的说辞。
显然,风铃儿并没有害怕。
她嘴角笑笑,“你猜得没错。我不是蒋家姑娘蒋依依,不是冯远老将军的亲戚,我是……”她正要说,突然调皮地把嘴巴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讪讪一笑,又极为逗趣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埋着头,摩挲着指甲,而后感觉到饿,便要回去吃饭。
皇帝看她那心不在焉,又要离开的样子,气地不行,“蒋依依,你……你拘、禁天子,折、磨天子。单就这一条大罪,朕就可以诛你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显然引起了风铃儿的注意,她偏过头,不耐烦地说,“陛下,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有九族,你没有机会诛。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不管以前的你有多威风,但现在,你却只是我的阶下、囚!”
皇帝气地脸都绿了,不过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不过这事儿并没有结束。
几日后,夫君楚晨汐还没有从边塞回来,但香客这边却已经收集到了证据。
并且还找到了冯远老将军同火国某将军的书信。
看着那一封封书信上的内容,风铃儿喜笑颜开,“如此,应该能够说明冯远老将军心系临渊国吧。”
齐木却有些烦躁,“可是没有皇帝亲自承认,这桩旧案案能够重新审、查么?”
风铃儿手指摸着下巴,“那把那皇帝带上,让他当着各位大臣的面,亲自审。”
“不容易。”香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凡事儿都要以最坏的结果去想,不然万一失误,这桩旧案再想审,就遥遥无期了。”
风铃儿认同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这桩旧案我非审不可。”她想要赌一把,紧跟着,看向齐木,“去,带他出来。”
为了让这个早朝显得特别有意义,她让长公主下令,邀请众位大臣,按时上朝。
朝上。
风铃儿已经先行一步,把皇帝收拾妥帖,送往皇宫了。
长公主在宫门口,落寞地守着。等到风铃儿一到,她便利用自己的身份,护送风铃儿的马车安全进宫。
风铃儿偏过头,看着长公主忽明忽暗的脸颊,“公主为何要帮我?”
“孩子,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的亲姑姑。这事儿,我一定会为你着想。”长公主艰难的目光里,承载了满目的愧疚,“孩子,我……”
风铃儿截断了长公主可能要说的话,“那么,多谢了。”
不偏不倚,恰好如此迅速地阻止。因此,和那张淡漠的脸颊一配合上,便就天衣无缝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其实不是不想试着原谅,可脑海里一想起自己武功卓越的风父因为她变成一瘸子,她心里就禁不住疼。
甚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去原谅对方。
大概,这将会是一个所谓的隔阂吧。
“孩子,到了皇宫大殿上,你……要多加小心!”长公主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儿成功的机率很小,但还是始终如一地去帮忙。说明,在她的内心深处,是真地有为风铃儿想过的。
“我知道,多谢公主关心!”风铃儿谦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微转身体,坐好。
那被点穴的皇帝听着长公主和风铃儿说地那些话,眼神瞪大,想开口,却是不能。
就这么马车,入了皇宫。
下车,香客和铁壶两人押着皇帝,往大殿而去。
大殿上,一些顽、固派的老臣,愚蠢地忠于皇帝。眼睛紧紧地眯着那一动不动的皇帝,好像竭力想要看出点儿什么。
不过还没开口,风铃儿就提前一步,昭告天下。
“诸位,小女子在这里向各位行礼了。今日公主召各位前来,是为了重审冯远老将军一案。”风铃儿看向大理寺的曹户,向他示意,让他来解决这一件事儿。
曹户顺从地自朝臣中走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了能够证明冯远老将军清白的证据。
不过他花费了大量时间,甚至已经说得朝臣们开始相信了,已经为冯远老将军抱屈了。只可惜,没有想到地是,这最后一个环节,无人应答。
那就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虽然点了穴,但刚才那些话,皇帝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风铃儿示意了一下齐木,让他给皇帝解开穴道。
齐木照做后,皇帝第一时间站起来,疯狂大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
“各位爱卿,这些全是此妖女的计谋!”
咚,风铃儿心里的那根弦突然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