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垂下,昔日和水云轻的种种对话,如今又在耳边开始回响盘旋。
——阿澜,这是近来我给你调制的新药,你服用之后,在发病的时候能够减少骨骼深处的疼痛。
——虽然阿澜现在没办法凝聚内力,但未来说不定可以,何况你过目不忘,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我在你面前演示太乙针法,你也能够看一遍就学会。
——阿澜……我好没有用,治不好你的病。
夜挽澜慢慢地闭上眼。
她第一次见到水云轻,恰巧就捡到了水云轻落下的梅花坠。
想必当年的场景还在水云轻的心中,所以今日触景生情,她才会叫了一声“阿澜”。
“阿澜,先祖一定还能听懂我们说话。”苏雪青的神情激动了起来,“否则她怎么会叫你阿澜呢?”
看到这一幕,容祈也觉得极其的不可思议。
水云轻拜托晏听风将她变成蛊人,那么她对晏听风还留有本能的反应,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便是如此,水云轻都没有认出来晏听风到底是谁。
可她和夜挽澜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竟然能认得出来?
难道,蛊人真的有可能恢复神智,重新变成正常人?
可这的确有违自然规律,至今还没有已经死去的东西能够重新恢复活性。
然而,在精准地叫出了“阿澜”这个称谓之后,水云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接着望着先前她一直看着的地方,再没有任何反应了。
“先祖……”苏雪青有些难过。
水云轻费尽心血将太乙宫传承
夜挽澜忽然说:“雪青,拿出你的针来。”
“阿澜?”苏雪青先是一愣,随后吓了一跳,“你……你你不会又要自残吧?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不是。”夜挽澜稍稍无奈,“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想试一试。”
显然,在药王谷的时候,夜挽澜毫不犹豫地给自己那两刀,给苏雪青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最后,她还是犹豫着取出了针。
“在我身上,你试着施展一下太乙针法。”夜挽澜伸出了手。
苏雪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按照夜挽澜所说的做。
太乙针法可以治病,亦可以疏通经脉,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危害。
就在苏雪青为夜挽澜施针的时候,一直静坐的水云轻忽然有了动作。
她站起来,袖中的银针也出现在了指间。
随后,水云轻也将银针刺入了夜挽澜的穴位之中。
只消片刻,夜挽澜亦感觉到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水云轻不愧是最强的太乙神医。
她选择变成蛊人,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死了之后,绝大部分医术将要失传,所以以这种方法强行将自己的医术留下来。
苏雪青一惊,也终于明白了夜挽澜的意图——
让水云轻传她真正已经失传的医术。
虽然水云轻的动作极快,在施针的时候,手已经连成了道道残影。
但锻炼眼力是一个太乙医者必修的基础科目,苏雪青能够清楚地看到水云轻的每一个动作。
她紧紧地盯着水云轻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一轮施针完毕之后,夜挽澜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她声音很轻:“多谢云轻宫主。”
如今,她已经能够修炼内力了,如水云轻所预想的那般。
这六个字并未触动到水云轻,她回头,眼睫动了动,看着苏雪青,像是在问——
明白了吗?
苏雪青的心神一震:“先祖……”
“雪青,看来我又赌对了。”夜挽澜缓缓道,“你这段时日就住在容家,跟着云轻宫主修习医术。”
如今的苏家从内到外都已经腐烂了,再加上她猜测有人刻意要抹掉太乙宫的传承,必须加快清洗苏家的脚步。
苏家看重绝对的实力,只要苏雪青的医术超过苏凝香,那么苏凝香继承人的身份就会被取缔。
否则,三年前苏凝香也不会专门设计陷害苏雪青,将她赶出苏家。
“好!”苏雪青的神情也是一振,她跪了下来,“雪青拜见师傅。”
“还是夜小姐有办法。”容祈的眉舒展开来,“如此,云轻宫主的医术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嗯。”夜挽澜淡淡地说,“如今的苏家,已经失了初心,哪里能够比得上昔日的太乙宫。”
现在的苏家后辈,甚至根本不配得到水云轻的指点。
“那就拜托容祈公子了。”夜挽澜抬头,“没有你的允许,我也不可能让雪青留在容家。”
“夜小姐放心,这是一件对所有人来说的好事情,我又怎么会拒绝?”容祈浅笑,“让苏小姐安心在这里拜师学艺,容家会保证她的安全。”
“阿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苏雪青擦了擦眼泪,“你给我太乙针法,还带我拜先祖为师,这都是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要敢于想,事情才会变真。”夜挽澜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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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容老爷子终于从藏书阁出来,整个人又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在藏书阁里翻阅了所有和蛊人有关的记载,可偏偏找不到半点将蛊人变回活人的方法。
“唉……唉!”容老爷子唉声叹气,不断地踱着步子,“没有解法,实在是没有解法啊!”
容祈捏着眉心:“爷爷,您能不能坐下来?您真的又把我转晕了。”
“我一焦虑,就喜欢转圈。”容老爷子一拍手,“我是真的急啊!”
水云轻不仅仅是天下第一神医,她更是那场万军之战的亲历者。
若是她能够恢复记忆,那么会有很多埋藏的秘密破土而出。
“爷爷,正巧你出来,此事我也要与你说。”容祈稍稍思索了片刻,将今日夜挽澜的所作所为都讲述了一遍。
“当真?”容老爷子惊讶,“云轻宫主竟然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旁,容域打着哈欠,“听风不是说了吗?蛊人五感都在。”
“不,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容祈却皱眉,“若想让蛊人有所反应,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触动了她。”
容老爷子深以为然:“不错,倘若我们找到这个契机,以此深入,即便不能够让云轻宫主恢复正常,但也定能唤醒她的一部分记忆。”
可,这个契机到底又是什么?
爷孙俩都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这件事情很简单啊。”容域的语气理所当然,“你们在这里纠结什么呢?”
容老爷子摆了摆手:“你自己去一旁玩吧,爷爷和你大哥有要事要商量,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游戏。”
“爷爷,你冤枉我啊!”容域叫屈道,“这个游戏我很多年前就已经不玩了。”
容祈:“……”
他不该对容域这张嘴有任何希望。
“好啊,那你说说,这件事情哪里简单了?”容老爷子瞪着他,“只要你别说是巧合就行,这件事情就不该告诉你。”
“史书不是记载说,云轻宫主一直负责给永宁公主进行诊治吗?”容域大大咧咧道,“永宁公主叫什么?项澜啊!人家闺中密友之间叫叫小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这些直男不懂!唉,和你们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