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杜乘锋正在骑马赶回杨家堡的路上。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也想蹲在蓟镇,跟那纥奚青斗智斗勇,大战个三天三夜,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就算他意志上还想要继续打下去,但他的身体,也还是会饿的。
刀兵煞气终究不是什么万能的神奇内功,没办法凭空满足身体活动所需的消耗。甚至因为刚刚那一场掌控刀兵煞气的经历,他腹中的饥饿感反而更明显了。
所以说,饿了就要好好吃饭。
他和手中的大刀都是这么想的。
刚才他光顾着砍杀那些草原甲士了,他倒是忘了从这些甲士尸体身上搜点行军干粮出来。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就是了,尸体上拿到的军粮终究不怎么好吃,还不如回去小院里炒两個菜,好好地吃上一顿,这也能更好的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与消耗。
吃饱喝足,再踏实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就能够以更饱满的姿态,来继续他的砍杀了。
“这么想的话,如果纥奚青真派人跟过来骚扰的话,或许还真能算是个麻烦。”
想到这里,杜乘锋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眼下这套战法,也不是没有局限性的。
就像他这边可以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方式来砍杀纥奚青麾下的甲士一样,如果纥奚青真的放开手脚,一路死盯着他,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那么就算他再能打,在这无止境的骚扰战术下,恐怕也撑不了多少天。
吃不好睡不着,就算再强的人,也会逐渐变得虚弱,甚至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
“……纥奚青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马背上的杜乘锋不禁回头看了眼,确认了背后确实没有那些,会让他吃不好睡不好的追兵之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大刀。
“所以说,正经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一刻,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与手中的厚重大刀,心意相通。
很显然,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真正能够维持战斗力的事情,反而在战斗之外。
在衣食住行,在每日的锻炼,在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生活里。
“那就回去好好吃一顿,等明天我们再……嗯?”
战马才走出没多远,杜乘锋却突然一愣。
虽然刚才他已经确认了,背后没有那些来自草原的追兵,但此刻,在通往杨家堡的路上,他却看到了数名来自草原的游骑。
揉了揉眼睛,杜乘锋可以确认自己没看错。
就像他在打磨的那些弯刀骨朵时,所感受到的记忆里那样,这些只是套着简单皮甲的胡人轻骑腰挎弯刀,三五成群组成简易的阵型,人马合一的样子迅捷如风。
“果然!就知道那纥奚青还有后手!”
杜乘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确实,他都能想到应对自己的办法,那个比他还要更强的纥奚青,难道就想不到吗?
一定能想到的,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一定能想到的,毕竟根据之前从蓟镇逃到杨家堡的那个幸存者所说,纥奚青是通过隔空挥刀的方式劈碎了蓟镇城门——而这也就意味着,早在他这边领悟到如何驾驭刀兵煞气之前,纥奚青就早已抵达了这个层次。
而这也就意味着,纥奚青一定也曾感受到,他刚刚想到的那些东西。
“是简单的游骑骚扰?还是说用士卒濒死的喊声来定位,然后亲自进行追杀?”
只是转瞬间,杜乘锋起码已经想到了八种不同,能够拖死自己的办法。
这不禁让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之后,就已经有了和那纥奚青一战的资格,可现在看来,这个被一众草原勇士视为青空的男人,真不愧是天生的怪物。
不声不响,就让麾下的草原游骑堵在了他的前面,纥奚青果然还是那个纥奚青。
反倒是他这边,在突破之后,对于这位生死大敌,多少还是有些傲慢了。
就在刚刚,他甚至还一度觉得,纥奚青不会这么干。
“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对手想不到,真的是……”
马背上,杜乘锋摇头失笑。
果然,和真正身经百战的勇猛悍将比起来,他这种胸无大志的普通人,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倒是还好。
毕竟很多时候,一个强大的敌人,反而会是最好的老师。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纥奚青那战神一般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之中。
而杜乘锋,也已经纵马上前。
怎么做?这压根就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不会给他机会,漠北的凛冽寒风更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在漠北的深山老林里,在刺骨的冰天雪地中,在敌人的扬起的刀锋之下,在被死亡扼住咽喉的时候,难道还要思考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顾虑,只需要拿出勇气,只需要向前。
只需要,将一切都寄托在,手中的刀锋之中。
“杀!”
炽烈的刀光瞬间扬起。
身形交错之际,马背上那五名草原轻骑,尽皆被拦腰斩断。
半截尸身倒在地上,断口处还残留着焦热的余温。
一刀斩杀五人,杜乘锋去势不停,又是一刀,却是连远处正准备拨转马头的三名逃窜游骑,也一并斩落在地。
“既然已经对上了,那就打吧。”
翻身下马,从几个游骑身上搜了些干粮出来,杜乘锋一边嚼着这些带血的干硬饼子,一边继续纵马追杀过去。
敌人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这无疑是最坏的局面,但在杜乘锋看来,如果反过来看的话,这也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重考验。
毕竟,这可是生死决战,双方必然无所不用其极。
不管是纥奚青。
还是他自己。
“可以的,你这么打是吧?”
又是一刀斩落四名草原游骑,纵马疾奔的杜乘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远处那声势浩大的,草原大军。
“不愧是你啊,纥奚青。”
这一刻,杜乘锋不由得开始赞叹起那纥奚青的智慧来。
就连他都没有想到,那纥奚青不声不响之间,居然已经暗自在后面埋伏了如此大军!
“但是,你也别太小瞧我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已然打开了手边的马鞍袋。
杀死那些直属纥奚青的甲士,能够让刀兵煞气愈发充盈。那么杀死这些埋伏在后面的伏兵,难道不是也一样吗?
“或许我还应该谢谢你。”
铭刻着古老花纹的大斧从马鞍袋中被拎了出来,斧刃上雕刻着的那些古朴花纹已经隐隐泛起了凉意。
如同刺骨的漠北寒风。
“你也饿了吗?”
长柄大斧交于左手,杜乘锋看着远方的大军。
“知道我们饿了,还专门送这么一盘大菜来给我们……还真是客气啊。”
如同某些准备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一般,夜幕之下的杜乘锋杜乘锋借着昏暗天色的掩护,开始绕着越来越近的大军,谨慎的兜起了圈子。
“别急,别急。”
这样说着,锐利的斧刃已然掠过两名草原游骑的脖颈。
斗大的头颅跌落在地,断颈之处隐约结出些许霜花。
“对,就是这样,细嚼慢咽才好消化。”
一边将嘴里嚼了半天的干硬饼子吞进肚子,杜乘锋一边安抚着左手的大斧。
“我们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