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当天，方德华怀揣近百大洋，带着叔娘刚包的竖县大粽与新买的杂志，一大早到县城坐车去外婆家。

外婆家离得比较远，坐车也要一个半小时。

这个时候的路况，竟然把方德华给摇吐了。

等到真珑镇时，他已经生无可恋，但还得找人或是找车去韦家寨。

在镇上买点水果、两斤猪肉后，终于碰上熟人，隔壁村的李老爷子，他与他外公是好友。

他赶着牛车来卖柴火，正要回家。

又坐一個多小时的牛车，终于在12点左右到站。

在牛车上偷偷留下一些水果后，方德华就走进外婆家的院子。

“外婆、外公、大舅、舅妈。”

按照脑子里的记忆，大声喊了起来。

方德华有两个舅舅，大舅与外公外婆住一起，小舅在不远处另起一土房。

“华仔？”一道慈祥的声音先传出来，接着院子里出现一个慈祥、利落的老人，一身传统的黑色壮族衣服，半白的头发格外显眼。

“外婆！”

原身的激动让他也激动起来。

“哎呦哎，我的乖孙，你可算是来了。”

激动的外婆拉着外孙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可不是，整个暑假都没过来看望，这外婆还真的非常想外孙。

以前每年暑假前身都要回外婆小住几天，一般是寒假住的久一些。

这也是舅舅们的意思，让他暑假的时候多帮家里干活，寒假住这边也能帮他叔叔省下不少口粮。

“外公、大舅他们呢？”

“你大舅在大队上，二舅进山打猎，说是给你准备点好吃的。你勇哥带着阿鹏他们去摸田螺。你外公应该快放牛回来了。”

说完后又开始埋怨：“来就来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这猪肉多贵啊？”

还轻轻在乖孙身上轻拍两下。

方德华父母死的早，自小懂事又聪慧，所以备受外公外婆宠爱，两个舅舅也非常看重爱护他。

平常没少帮助，每年都挤出一些钱给他作为学杂费，在困难那几年，还专门带了十多斤救命粮到方圩。

“嘿嘿，外婆我现在写小说可赚钱了，你看，这都是我的稿费。”

他将兜里的钱掏出，偷偷放在胸前让外婆看到。

外婆笑容更盛，催促着说：“快收起来，别让人看到。我乖孙有出息，我可怜……”

话到嘴边又给憋回去，她不想让外孙伤心。

等回到里屋，方德华献宝式将文章给外婆看，只是老人家老眼昏花，只是一个劲的夸奖。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其他人陆续回来。

头戴大草帽的外公韦其辉带着一大一小水牛慢悠悠回来，兜里还带回来一些山捻子。

看到外孙来了，发出爽朗的笑声：“华仔，咋还是那么瘦，复读得咋样？给，吃点。”

说完将野果递过去，方德华一尝，有点涩：“外公，我没去复读，过两天就到县图书馆上班，吃公粮了！”

外公一愣，接着发怒：“你这小子，怎么不复读，你对得起你妈吗？你，你……”

一旁的外婆连忙走上来扯他衣袖柔声说：“华仔现在是作家，已经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特意带杂志给你看看，还有两篇小说下个月就在杂志上刊登。”

外公闻言先是吃惊进而大喜：“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外孙。若是上大学就更好了。”

随即进屋看到杂志，喜极而泣，外孙当上公家人，还成为作家。

大舅韦家铭骑着28大杠载着大舅妈农金玉回来，看到外甥自然十分高兴，但第一句话同样是“复读得咋样”。

方德华又是解释一通。

等大表哥韦志勇带着表妹韦秋表弟梅韦志鹏回来后，院子里才热闹起来。

从蛇皮袋倒入水桶的田螺有将近十斤，等它们净化两天就可以开嗦。

等二舅韦家鑫扛着猎枪，手握两鸟回来时，大舅妈和小舅妈零春玲已经处理好一青头老鸭。

不一会，一顿丰盛的午餐摆上餐桌，宛如过年。

一盘柠檬鸭、一盘仔姜炒鸭、一盘猪肉炒辣椒、一条清蒸鲈鱼、两盘青菜、一个枸杞叶鸡蛋汤。

见外甥已有工作，餐桌上自然得和舅舅喝上几杯，随即开始聊家常。

大舅韦家铭身材魁梧，一副稳住的模样，今年当上村长，年富力强的他一心想带着全村人摆脱贫穷，只是深处山区，道路又不怎么通畅。嫁人的大表姐韦春梅已有身孕；大表哥韦志勇大他2岁，现在是家里干活的主力，平时也在大队帮忙家里，打算找媒婆介绍对象；表妹韦秋梅16岁，正在读中专。

二舅韦家鑫高瘦，面相机灵，忙时农民，闲事打猎。二表哥韦志豪去羊城打工，表妹韦夏梅虽才17岁但已嫁，还有上初中的14岁表弟韦志鹏。

可惜外公家六个孩子都不是读书料，所以他们才对方德华考大学充满期待。

“大舅、二舅，欠的学费还清了吗？”

两人摇摇头，一个家庭同时支撑两三个孩子上学，只能去借钱。

偏偏借来的钱，还挤出一部分给方德华。

方德华将80块放在桌上，言辞诚恳说：“这是我的稿费，也是外甥孝敬舅舅的心意，还请两位舅舅收下。”

大舅见此，将手中的酒重重啪在桌上：“行了，收起来！哪有舅舅拿外甥的钱，我又没到七老八十的时候。”

小舅同样放下酒杯：“秋梅读中专不需要花钱，现在就只有阿鹏上学花钱，我们两家现在非常轻松。”

两人脸色严肃，但是眼角之中也带着欣慰。外甥长大了！

两个舅妈也在一旁附和劝说。她们很想自家男人收下，但男人已表态，只好劝说。

方德华将钱在他们面前放下：“大舅、二舅，实话跟你们说，下个月我还有一笔几百块的稿费！这真是外甥孝敬你们的，你们就不要再推辞。”

随即狡黠的说：“不过，下次来我就只孝敬外公外婆。”

见外甥言行举止如此坚定，大舅不再推辞，将钱压在盘下，举起酒杯：“行。来，大舅敬你一杯。华仔，大舅心里高兴啊。”

二舅同样操作，连带两个舅妈、表哥一起举杯共饮。

两老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们多希望女儿也能看到这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