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敛神道:“自然是那宋晚凝见到奴婢时并无任何喜色,且太过坦荡,说明她对嫁入高门无任何想法。”
长公主不以为然,“她昨日才回,应该还不知道你去的用意。假使知晓是在相看亲事,说不定会表现得紧张恭敬些。”
周嬷嬷摇头,“虽然不知道是相看亲事,但是一大早奴婢着人向宋大人传话时,指明是教导她。这一点她想必是清楚的。奴婢的声誉在京城谁人不知?得此照顾她却表现淡然,只怕是无心嫁入任何官宦世家。”
丹阳长公主不禁蹙眉,“会不会是这孩子刚从榆林那等小地方出来,不知好赖?若是知晓与她相看的是陈掩,别家求也求不来的亲事,她还能那样不成?”
周嬷嬷想了想,“既然您这样认为,不如把宋家两女都请出来,一来可以看看宋晚凝到底是否有此心。二来,也让陈掩自己掌下眼。若是宋晚凝无意,这桩亲事也不必强求。”
丹阳长公主点头,“如果宋晚凝真是无意,便罢了。宋珠儿是宋侍郎侄女,一脉相连。她要有心,成全她也为尝不可。回头我办个秋日宴,将他们都相请过来,等看清情形了再说。”
周嬷嬷见回禀得差不多了,方告了辞。
回到府里,就有下人来禀,说司桐已等在小厅多时。
周嬷嬷不敢怠慢,三两步走到小厅,向正站在窗下逗八哥的司桐见了礼。
司桐笑着转过身来,清瘦秀挺的少年已渐具少年官位者的气势。
“今日往宋家的事如何了?”
“回小司大人,奴婢未提相看之事,只是走了个过场。好在那三房的宋珠儿似乎有意,奴婢便向长公主提了一嘴。长公主也没说强求,只说办个秋日宴,让陈掩和两位宋姑娘见过后再做定夺。”
司桐皱眉道:“还要办秋日宴让他们相看?”
“没错。长公主是如此说。”
“长公主可有说时间?”
“没有,应该会尽快吧。”
司桐感觉应该赶紧回去回禀,便甚为赞许的点头,“嬷嬷做得好。王爷那边定会给你记上一笔。”
周嬷嬷亲送他出门,心里却似明白了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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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凤鸣把宋显宗扯到书房内,沉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嬷嬷为何忽然要来见晚凝?”
宋显宗也一脸无奈,“今儿一大清早周嬷嬷就着人来传的话,我也不好推辞,怕你不乐意,只好先和老太太通气……”
“那你说说,周嬷嬷到底是何意?”
宋显宗有些作辣,斟酌了一下用词,“周嬷嬷向来与长公主走得近,此来,多半是长公主的意思。”
叶凤鸣冷冷地看着他,听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宋显宗咽了下口水,“前几日,不就是有同僚提起陈贤家的长子陈掩么?好像是他有意续弦……”
叶凤鸣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即“呸”了声,“姓宋的,我告诉你,你若敢把晚凝送去给陈掩当继室,我今儿就跟你没完。你误了我一个女儿不够,还想误我第二个女儿不成?”
宋显宗急急捂住她的嘴,“夫人,夫人,你莫嚷嚷,此事来得蹊跷,关系甚大,嚷嚷出去叫那长公主听到该如何是好?”
叶凤鸣愤然将他的手拍开,冷眼道:“有何关系?”
宋显宗沉吟了一下,“今早我去上公的地方想了又想,这事只怕和最近我们礼部的肖大人在上朝时关于明年科考改制的奏章有关。奏章呈上去后,圣上毫不给情面的当众喝斥了肖大人一顿。之前听了只觉圣上小题大作,科考革新,建朝这么多年时常有之。”
“但今日想来,只怕是圣上对肖大人已有不满,才会借题发挥。何况那肖大人向来与太子走得近,圣上最忌东宫营私结党,这次陈掩相看晚凝之事,或许是圣上借长公主之手来试探于我……”
叶凤鸣一惊,顿时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圣上有意革职肖大人,扶你上正位……”
宋显宗沉然点了下头,“长公主掌管圣上内库,周嬷嬷是长公主的人……有人突然为陈掩相看我们晚凝,多半是圣上看中我多年未被拉入派系,起了这个心思。”
叶凤鸣谨慎道:“老爷是朝中出名的清正之人,世人皆知你无偏无党,堂皇正大,忠正无二。圣上有此意也不是不可能。如此的话,此事我们不得不慎而重之。”
宋显宗暗松了口气,“夫人不愧是贤内助,这些事能与你相商,幸也。不过今日周嬷嬷上门后竟未提半句教导之事,多半也是生了什么旁的想法。夫人不若待中秋过后携礼去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没相中我们晚凝,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救之法?”
叶凤鸣沉声应道:“你不说我也肯定要跑一趟。回头我也要去问问晚凝的意思,那陈掩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虽然成过婚,人品才情气度都还不错,也算是个好儿郎。晚凝愿意便愿意,不愿意,我们绝不能勉强。”
叶凤鸣总算安下心来,暗地里,却在为自己一直能保持中正之姿而感到庆幸。
此时此刻,建章宫里。
送走一众过来探望的妃嫔后,赵皇后已一脸疲累的让宫女们扶她躺下。
当英桂嬷嬷把汤药端上来时,赵皇后不禁皱眉,“朝晏呢?今日一天都不曾见他,莫不是又野到哪里去了?”
英桂嬷嬷赔着笑,“娘娘身子骨都成了这般,殿下哪里还敢离开?三个月前被娘娘召回京后,不是日日都过来请安煎汤药服侍在娘娘跟前么?今儿只不过是来得迟了些,碰巧各宫妃嫔都在,殿下便去了皇上那边。”
赵皇后这才安了心,转而又担上了心,“最近宁王风头正盛,贵妃和淑妃也在较着劲。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他少往他父皇那边跑,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又叫她们给搅和了。”
英桂嬷嬷道:“殿下也不小了,如今也是我们大梁朝的堂堂齐王殿下,怎会那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不过他一个当儿子的,皇上那边也没必要太过刻意避着,该当如何的还当如何。”
赵皇后叹了口气,慢慢喝着朝晏亲自为她开的汤药,“话虽如此,哪有一个母亲不担心自己儿子的?转头看太子和宁王都已经成家立业,妻妾成群,偏他还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