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和留风赶往齐王府,周朝晏并不在府内。
管事的皖嬷嬷见他们神色不对,问他们出了何事,方知宋悦意在送亲人家的门口不见了。
她也不敢确实宋悦意是不是跟周朝晏在一起,为保险起见,赶紧着王府的人去找周朝晏。
宫门前各司还在善后,王府的下人几经打听,确定周朝晏还在宫中主持朝局,忙不迭进宫将这件事情报与守在门外的司桐知。
周朝晏连着三天两夜几乎未合眼,由于帝后在宫变之中还是受到了一些侵害,皇帝身体支撑不住不能忧思,他不得不留在宫中与众大臣商议朝政。
听到司桐的小声禀报,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随后才顺势定论了一些事,方不动声色地推托劳累过度需要休息让所有人都散了。
他急急赶回王府,向留风和留云问清了当时的情况,再让人去宋家问了一下,发现宋悦意并未回去。
赶紧让人把陆金枝从陆家请去王府,声严色厉问她宋悦意是怎么不见的。
陆金枝一脸懵,“王爷,悦意没和您在一起么?”
周朝晏冷冷看着她,是那种如隆冬欲雪天的冷,是陆金枝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与皎皎如玉截然相反的冷,她忙跪下道:“王爷,我和悦意当时站在一起,由于人多,我还拉着她的手。”
“当时她忽然说看到了王爷,她很担心王爷,也很想念王爷,给我交待了几句便迫不急待挤出了人群。”
“我知道你们若不是因为和亲的事,今日也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心知她心有感触,也便没拦着她。而且那时花轿已起,匆匆之下,我也就没想太多,只是对站在身边的蒋姑娘说了一下,便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回了陆家。哪里知道她是看花了眼,把别人当成了王爷……”
周朝晏一双眼瞳都变成了如深渊的幽蓝色,“你最好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否则,我必让你付出你承受不了的代价!”
陆金枝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立即磕头,“王爷请相信我,我和悦意是从江扈一直到上京就要好的姐妹,我关心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她的安危当儿戏。还请王爷立即着人把她找回来。”
周朝晏早已下令让人关上城门。
宋显宗和叶凤鸣听闻宋悦意在陆家别院出了事,也和宋执急匆匆赶了来。
经过对当时场景的分析和排查,有人说曾看到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曾在宋悦意身边出现过。
静兰顿时想到了落星。
问留风他们什么时候看到她离开的。
留风和留云想了一下,说是花轿起时,曾看到落星就提个大箱子离开了。
因为两人一直都不太喜她,早就巴不得她走,便没多问。
而且那箱子虽大,她提起来极为轻松,如果里面装了人的话,她走路不可能不显步伐沉重。
叶凤鸣因为心急,已乱了阵脚。
宋执下意识道:“别说她一个姑娘,就算我一个大男人提一个能装下人的箱子走路也不会轻松,你们不觉得她轻松得有些过了头吗?”
留风和留云脸色一变,如此细微的事情,当时两人因为成见竟没细想。
周朝晏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这个落星早就觉得可疑,只怕此事真是她所干。青山,你马上带人去各个城门问问,看是否有一个长得貌美的姑娘带着个大箱子离开京城。司桐,你随我走。”
宋显宗想问他们去哪里找人,叶凤鸣却拉着他直接跟在周朝晏身后,“王爷,我们一起去,缓缓绝不能出事。”
周朝晏淡道:“不必。我自有方法找到悦儿,你们只管回府去等待消息。”
叶凤鸣还要说,宋显宗拦住了她,“既然王爷这般说,自然是有十足把握,我们回去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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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意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带着西北口音毫无遮掩的说话声。
“……宫姑娘不愧出身西北大漠,一手骑射技艺已非一般男子能比,怪不得敢一个人带着病姐寻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与家姐相依为命,她又体弱多病,我若不强,在这混乱的边城,我们姐妹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哈哈,宫姑娘说得没错,以你这般绝色在外行走,若没有一点防身的技艺,只怕早就被人拖回去当小老婆了,哪能让你这般为一个病姐四处求医呢?”
“……宫姑娘长得如此绝色,却不知令姐又长得如何?如果不介意的话,稍后在前面客栈打尖的时候,宫姑娘可否容我们一睹其容?”
“家姐缠绵病榻已久,已经形容枯槁,别把几位大哥吓着了,还是不见为好。”
听着落星和一些男人肆无忌惮地聊着天,明明那些人已不怀好意,她似乎都没听出来一般,天上地下什么都能陪他们侃。
宋悦意闭了闭眼,发现身体几乎不能动弹,好在神志已清醒,不象之前几日浑浑噩噩,任落星带着她一时骑马,一时换乘马车,不知今昔何昔。
马车又赶了良久,终于到得一处客栈。
待到停稳,那些汉子已先进客栈吃饭了。
戴了一顶斗笠的落星把头探了进来,先是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伸手就要扶她,宋悦意忽然睁开眼哑声道:“我要喝水,口好渴。”
落星有些意外,咦了声,上了马车,将头上斗笠取下放在旁边,“姐姐已经清醒了?这几日可委屈你了。”
她把腰间的皮囊打开,一手扶起她,“之前装的山泉水,甘甜得很,喝吧。”
宋悦意感觉嗓子眼儿快冒烟,就着她的手连喝了好几大口才松开。
“姐姐喝这么快,就不怕我下毒?”落星把皮囊木塞塞紧,再把她扶着靠车壁而坐。
宋悦意淡淡道:“你若要我的命,就不会如此大费周折。何况你的毒已下,我还怕何毒?”
落星抚掌大笑,一张细皮嫩肉的脸上并未因路上的风沙而粗糙半分。
“姐姐果然非一般人,遇事不慌,安之若素,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性子。看来我的牺牲也并不是毫无价值,起码能换回一个像姐姐这般有趣的人,以后的日子肯定就不会无趣,真是太值得了。”
宋悦意也不恼,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因为你敢绑走齐王的未婚妻,你以后自当承受来自我家阿晏的各种有趣的报复。”
落星笑意畅快的脸上一僵,她曲指勾起宋悦意的下巴,长睫下的眸光笼了几分幽怨,“你家阿晏?周朝晏真有那么好,让你对他这般信赖?”
宋悦意若无其事的望着她,“像他那样的男子,天下仅有,我爱他入骨入髓,我们又定下相守一世的盟誓,不信赖他还信赖谁?总不至于是你这种心思肮脏龌龊之人。”
她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根本不惧惹恼她会有什么后果。
落星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嫉妒,恼怒,不甘,交替变幻,“在你的眼里,他周朝晏就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肮脏的臭虫。你从哪里得来这种结论?他一个老男人哪里值得你如此高看?”
宋悦意笑吟吟道:“比起你的贬低之词,像你这种有古怪癖好的东西,他就不知比你强了多少?怪不得以前你被人赶出来,是你这种癖好没一人受得了。”
她以为揭了她的短处她为生气,然而落星却嘻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你现在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过这个古怪癖好嘛……也亏你敢想。罢了,今日不方便,来日我一定让你对我心悦臣服。”
本想激怒她的宋悦意反而被她的话弄得有些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她无法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天色已黑,落星在客栈里找了一间房,便扶宋悦意下了马车。
她端进来饭菜,宋悦意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破烂的土矮墙,看都不朝她看。
落星把饭菜都盛好放到她面前,“吃吧。接下来我们会转道进山,就不会再有这些吃了。”
宋悦意淡着脸,根本不理她。
落星好脾气地坐在她身边,“那我喂你。”
一口饭到她嘴边,她依然不张口,落星道:“你不是说周朝晏很厉害么?你若现在就饿死了,他如果真找了来,这结局是否也太悲凉了些?”
宋悦意脸色稍松,默默接过碗,不管味道好不好,慢慢地吃了起来。
落星受不了她的沉默,端了碗坐在她对面,边吃边道:“你心里不是有很多疑问嘛,可以问出来啊,我肯定会一一为你解答。”
宋悦意瞥了她一眼,“十句里面能听到两句真话不?”
落星眨了眨眼,想了想,“应该可以听到九句真话。”
“好,若真有九句,我便当你说了十句。”宋悦意问,“你是不是大魏人?”
“是。土生土长货真价实的魏国人,我出生在狼城,一个非常繁华的都城。”
“你真姓落?”
“不是。我姓宫。”
宋悦意心里一震,宫姓可是大魏皇室才有的姓。她忍不住道:“你姓宫?可是宫家好像没有你这个年纪这个模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