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我们生产队养猪用的不是粮食，而是秸秆，本身就不需要什么成本，只不过需要社员出力气！”

路顺风其实是在偷换感念，他接着解释道：“猪是自己养的，菜是自己种的，看着虽然丰盛，还真不用花什么钱！”

听着路顺风的解释，徐明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最恨的就是一些干部，到了秋冬就把猪杀掉，然后与社员们一起吃掉，没有粮食再向上面伸手。

上面也不可能看着百姓挨饿，只能动手应急粮赈济，这样一来，一些生产队和干部就达到了他们多吃多占的目的。

徐明顺道：“没有浪费就好！”

“那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徐明顺道：“不方便吧？”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今天食堂开火，要是其他时候，还真是方便！”

徐明顺跟着沈继武一起进入大队部，并没有直接去食堂。

徐明顺道：“咱们去食堂，跟社员一起吃！”

等来到沈家庄生产队的食堂时，徐明顺再一次被震惊了，食堂的大锅里都是白花花的肥肉。

这是长白猪的特点，因为生长速度快，脂肪多，在后世的时候，白毛猪其实并不受人待见，反而是本土产的黑毛猪深受人们喜欢。

黑毛猪生长速度慢，而且这种猪喜欢运动，不仅瘦肉多，而且比白毛猪肉更香，一些养殖的黑毛猪，每斤猪肉比白毛猪要贵两三倍，达到二三十块钱一斤，而且是供不应求。

现在人们普遍都喜欢肥肉，看着那大块大块的肥肉，就连康少东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康少东算是中层干部，可问题是这年头中层干部待遇也比不上后世，康少东也不是老干部，所以他的工资收入在六十至八十块左右。

按说收入已经不低了，可是居住在县里生活，家里人口多，全指望着他一个人的工资，生活只能勉强吃饱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

沈继武让人直接端过来四個大盆，一盆油汪汪的清炖肥肉，一盆猪下水，有猪肝、猪心、猪肚子、猪大肠，还有一盆大烩菜。

另外一盆则是血肠，四道菜，三荤一素，还搬过来一筐子馒头。

徐明顺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伙食有些吓人！”

“徐主任，您认为我们农村社员就应该吃苦受穷吗？”

路顺风不像沈继武对于徐明顺这样级别的干部畏惧，他在后世见过不少大领导，比徐明顺级别高得多了，哪怕是崔宠在后世也是正厅级。比徐明顺要高两个级别。

徐明顺微微皱起眉头，并没有回答路顺风的话。

沈继武赶紧给路顺风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路顺风故意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道：“别的生产队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们生产队的社员为了发展生产，都起早贪黑，就那座养殖场，两百多间猪舍，我们全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就连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也负责烧热水，保障后勤，娃娃也帮着拾柴火，我们不怕苦不怕累，才有了今天，吃顿肉就错了吗？”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尽管上面没有明确禁止不能给社员们搞福利，其实其他工厂和企业一些集体如果效益好，也会这么高。

同样都是工人，贸然提高工资会引起公愤，在这种情况下，崔宠就想尽一切办法提高钢厂的伙食水平，也采购沈家庄生产队的蔬菜，作为礼包发给职工。

每到逢年过节，也会采购大量的猪肉，作为奖品发给职工。

如果关起门来这么搞，谁也没有意见，可问题是，沈家庄生产队运气太不好了，被徐明顺看到了。

徐明顺也在思考，路顺风的话。

现在他基本上了解到了，沈家庄生产队仅仅前三季度就创造了八十一万两千三百六十三块钱。

可问题是沈家庄生产队并不是一个大生产队，只是一个下辖四个分队，总人口不到两千人的小生队，这样的生产队放在滨河县没有三千个，也有两千个。

如果放眼全省，这个的生产队至少有好几个万个，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却创造了八十多万块钱，刨除各种开支，以及发给社员们的福利和奖品，总账上还有十四万多元。

如果不是沈家庄生产队预计大干一场，平均分到每个社员头上要有四百多块钱。

不仅徐明顺被震撼到了，就连康少东也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哪怕整个滨河县效益最好的单位就是瀚海钢厂，可是瀚海钢厂平均工资不过三十块，一年下来三百六十块钱。

但是瀚海钢厂可没有粮食发，粮食需要职工花钱到供销社去买，算上沈家庄生产队分到的一千三百多斤粮食，这又是价值三百多块钱。

这么算下来，沈家庄生产队社员们的收入比八级工还高，甚至比康少东这个中层干部的收入还要高。

这个震撼让徐明顺意识到了问题。

为什么钢厂的效益好？而县城的其他厂效益不好？要说县里的水泥厂生产的水泥卖不出去？

这纯属扯淡，每天等在水泥厂门口的大汽车，不知道有多少辆，水泥厂生产的水泥，根本就等不到完全放凉，带着烫手的温度，就装车运走。

可问题是，水泥厂依旧是属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别说搞福利，就算是放工资都没有钱。

徐明顺一直想不通，同样是工厂，为什么瀚东化肥厂、瀚海机械厂的效益，远远不如瀚海钢厂。

整个瀚海十四个国营煤矿，其中一半经营良好，效益不错，但是有三家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还有一家已经停产了。

直到看到沈家庄生产队的时候，他这才发现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同样是生产队，沈家庄生产队与其他生产队明显感觉到不一样。

徐明顺笑道：“说实话，我被震撼到了，我是真没有想到沈家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生产队竟然创造了这么多的财富。”

沈继武和张传文等干部忐忑不安，因为这件事情的定性，牵扯到他们所有干部的前途和命运。

徐明顺接着道：“尤其是在我知道这些钱都是这里的村干部带领着社员们养猪、制作饲料挣来的之后，我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敬佩。虽然你们没有请示公社，稍微有些不妥，但是整体上还是值得肯定的！”

直到此时，沈继武总算松了口气。

徐明顺接着道：“我今天来到沈家庄生产队，看到你们的表彰大会，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动！”

徐明顺现在通过沈家庄的发展和变化，这才理解了中央加强干部年轻化的真正用意。

年轻干部固然有着经验不足，可是他们敢想敢干，干劲十足，也不怕失败，相反，中老年干部，为了稳妥，更愿意保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徐明顺在与沈继武继续交谈中，这才发现路顺风是去年退伍，回到生产队才一年多的时间，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绩。

这让徐明顺有了爱才之心，他认为路顺风是滨河县里最缺少的人才，滨河县最缺乏这种会搞经济的人才。

徐明顺望着路顺风道：“小路同志，愿不愿意跟我去县里工作？”

沈继武一听这话，赶紧催促着路顺风答应。

路顺风几乎没有迟疑地道：“徐主任，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想还是待在生产队工作，在生产队多学习，等将来有了充足的经验……”

“为什么？”

徐明顺隐隐有些不理解，他调路顺风去县城，自然不可能平调，让路顺风这个大队干部民兵连长，跑到县城继续担任民兵连长，事实上，县里也没有民兵连长这个岗位。

路顺风笑道：“我向生产队的社员们承诺过，要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话我已经说出去了，还没有兑现承诺呢，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可能说空话，必须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路顺风自然也知道徐明顺只要调到县里，那就等于坐上了火箭，说不定三年之内就可以做到沈继武大半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可问题是，路顺风真不喜欢体制内的那种工作，迎来送往，而且还要妥善处理各种关系。

路顺风本人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情商极高的人，还真混不了体制。

在沈家庄生产队，他可以通过影响沈继武这个准岳父，继续实现沈家庄生产队的发展计划，将来沈家庄生产队必须可以利用眼下打好的基础，完成超越南街村的计划。

说不定沈家庄生产队将来会成为全国第一村。

路顺风直接拒绝了徐明顺，其实徐明顺并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感动。

如果路顺风被他轻轻一招揽，就愿意跟着他走，那么将来别人招揽他，他也会走，这样的人没有原则，有才也不可重用。

沈继武感觉有些遗憾。

而张传文则感觉路顺风真是伟大，如果是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肯定要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