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汤提前结束三年的捉妖人历练,在过年那天,被悄无声息接走。
听俞风舞说,姜汤汤不能接受今后不能人道的沉重打击,或许是想明白了某些家族磨砺的残酷真相,心丧若死,连续三次自杀,一心寻死,差点点真正走了。
远在都城的姜家老祖,下令将心生死志的姜汤汤弄回去。
百林谷半山院子,堂屋内摆了一桌年夜饭。
桌上以蔬菜瓜果为主,红烧大肘子和大鱼整鸡则摆在东道主徐某人前面。
柳纤风品尝着俞姐姐酿造的甜酒,直说“好吃,比公子酿的还好”,她很懂一捧一踩的拍马屁精髓手法,又好奇问道:“姜汤汤想寻死,即便带回去都城也没用吧?总不能看着他一辈子。”
俞风舞以过来人的经验,笑道:“两三回没有死成之后,今后不会再闹自杀。因为那口气的愤怒会慢慢消失,死的恐惧会无限增加,鼓不起再自杀的勇气,想死很难。”
她说的也是曾经的自己。
都这么走过来的。
啃着美味肘子的徐源长,满嘴油腻,忙里偷闲含糊道:“你们够了啊,大过年的说些高兴事儿,谁再提那个人,等会你们两个洗碗。”
他早上和柳纤风在大兄家过年团圆,上午回来就一直忙碌。
想给看着孤单的俞风舞一個独特美好过年气氛。
“吃你的肉。”
“我们今天不洗碗。”
俞风舞和柳纤风嘻嘻哈哈,过年不想干活。
还想让她们洗油腻腻的碗,门都没有,谁吃得多谁洗去。
徐源长看向趴在桌上啃着果子的雪粒。
“吧唧”,雪粒连同果子滚落地上,它都不用碗,吃得也少,今天过年能不能别打它的主意?
它没手没脚的拿什么洗碗啊。
徐源长鄙视了一眼,擦一擦双手的油,举起装甜酒的碗,道:“万家灯火,人间星河。”
俞风舞跟着举碗笑吟吟接话:“除夕团圆,和和美美。”
柳纤风接了一句:“辞旧迎新……呃,喝酒喝酒。”
三只碗在中间轻轻一碰。
年的味道醇厚悠长。
某条雪白虫子悄悄咩咩爬上桌,探头“哧溜”着它面前那一碗酒水。
“雪粒洗碗。”
三人突然异口同声。
吓得虫子再次滚落桌下,堂屋里充满欢快的笑声。
从正月初一开始,徐源长没有闲着,祭祖拜年,初二初三陪着走亲戚的二姐和姐夫,在村里四处走动拜年,初四开始,前来百林谷拜年的陆陆续续,络绎不绝。
黑记客栈几人破天荒给他拜年,其实不过是一个由头。
齐行善、毕和等人想给俞掌柜拜年。
俞掌柜很给面子,在百林谷半山树亭,和大家见了一面,神色温和说一阵话。
自从得知姜汤汤离任,不会再祸害黑记客栈,齐行善、毕和等人差点放爆竹庆祝。
他们不知原委,多少听说了环云山深处发生的大事。
姜家修士将首尾料理干净,逃走的漏网之鱼劫修消失得很彻底。
其他知情的医师、黑记客栈杂院相关修士等人,全部被下达了封口密令。
环云山少了许多势力,恢复往昔的看似平静。
初六,殷泉和蓝影儿联袂前来。
他们购买的山地上,新建院子暂时荒废着,说是等过些年,他们在玉如观扎稳脚跟后会经常前来小住修行,与徐师弟做邻居。
中午吃酒时,徐源长故意问他们,什么时候吃他们的喜酒?
殷泉乐呵呵直说“快了,快了”。
蓝影儿破天荒许了一个时间,说三年之内,到时请徐师弟作为娘家兄弟坐上席,因为玉如观的三重楼医师,答应在两年之内帮她治好脸上的疤痕。
女为悦己者容,即便女修士亦不能免俗,到底还是在意容貌。
初八,钟禁从城里飞来走动,也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提了贵重礼物的客人。
其他人美其名曰拜年,都是带着嘴来吃白食。
一个个脸皮贼厚,临走前还要顺几样百林谷土特产带回去。
比如他那师兄殷泉,偌大汉子,正大光明拿了一盘柳纤风制作的蜜饯和一坛甜酒,说是影儿喜欢吃甜食,羞得蓝影儿捶了没脸没皮的殷泉几拳拳。
等到初十柳拿云前来拜过树娘娘,给他拜了年,热闹才算告一段落。
元宵日,徐源长给学宫的寇老先生提了节礼,又开始每天的学古字日常,与伏英经常碰面,在学宫走走聊聊。
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徐源长还要赶下一场,到黑记客栈一处空旷房间,向赵均学习“破阵师”的基础常识。
他一直在翻阅《云山论幻篇》和赵均送的破阵师书籍。
有人能够加以指点,学起来卓有成效。
他终于可以将算术和推演思路优势发挥出来,学以致用,以各种奇思妙想,反复破除赵均随手布置的各种五行基础阵法,从点滴积累中,往破阵师的路上成长。
暮春时节,赵均完成承诺,教完几本书籍上的基础内容便撒手不管。
赵均要集中精力,将那份破解的阵图,一点一点用神识加以凝聚,形成神识空间的阵图雏形,这是一个艰辛锤炼过程。
等他完成之时,便是破境晋级三重楼之日。
阵师之路,独特而崎岖。
他要锻造出完美的神识阵图,千辛万苦也不惧。
黑记客栈的记账做账小事,对于他这个算术家传人来说,举手之劳而已。
习惯之后,并不耽误他喝酒修行。
经过半年学习,徐源长也结束在学宫的玉字课程,寇老先生说教无可教,歇息一段时间,再另外教“金文”。
徐源长将那本“云山论幻篇”翻阅不知多少遍。
他摸索着修炼幻瞳术、幻音术和幻火术。
像障眼术的第四阶段“生无障眼法”,聱牙诘屈,晦涩难懂,他摸不到头绪,暂时放过去,捡简单的先练,不一根筋死磕到底。
与修炼“刀势”的坚持不同,他有更多的选择。
以他异乎强大的神识,没花多长时间便学会了初浅的幻瞳术运用。
偷袭之下,能够让雪粒迷糊片刻,像中了鬼打墙一般胡乱打转转。
前些日子,雪粒防贼一样警惕,看到他出现便顾头不顾腚溜得飞快,帮他打扫院子,也敷衍不尽心了。
春光融融,花香盈怀。
徐源长静立门前,对着山梁掐诀凝聚积累山力,不觉沉浸其中不动如山。
“咦,奇怪,明明能看到公子身影,怎么察觉不到公子气息?”
树亭内,柳纤风与俞风舞下野蛮棋,遭受着被虐的痛快,看向练功的徐道友,疑惑不解:“俞姐姐,你能看出公子是如何做到的吗?”
“他将自身融入山意,领悟了掐山诀新的妙用,不过像这样全身心投入其中进行修炼,可遇而不可求。”
俞风舞瞥了一眼,道:“徐道友的法术天赋不错,练刀练剑就算了,费力不讨好。”
柳纤风不服气辩驳:“可是公子学会了刀势。”
俞风舞继续在棋盘上往死里虐,又不一下子虐死。
要让对手有挣扎翻盘的错觉,始终翻不过来。
像纤风妹子这样被虐千百遍,仍然韧劲十足兴致勃勃的玩伴要懂得珍惜,人间稀少,慢慢虐着享受时光,道:
“知道我当年观看师父演示‘剑势’,花了多长时间领悟学会?”
“三天,两天?”
“呵呵。”
“一天?”
“看一眼就学会了。”
“……算了,今天莫得心情,不想下棋,我想静静。”
“玩不起是吧,柳纤风,再虐,不是,再下几盘,我新教你一招狠的。”
“谁怕谁啊,来战!”
听说有彩头好处,柳纤风也不想静静了,嚣张地摩拳擦掌。
然后棋局得以继续。
春风如虐,仍然惨不忍睹。
一直进行到太阳西下,俞风舞神清气爽起身,该准备晚饭了,她还得去挑水。
从生活小事里,寻回曾经失去的童心乐趣。
缺什么便补什么,心镜修复顺利。
她当年缺的正是玩伴和胡闹着瞎玩,不要大人管那种。
柳纤风往山门处飞去,她不受半点影响,口中嘀咕:“好像来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