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长带着柳纤风走进黑骨街上一家超大铺子。

匾额上的鬼文，两人皆不认识。

来的时候听蜚二介绍过，这家叫“离难谷”的铺子包罗万象，出售各种冥泉、鬼玉等低阶资源和各种高端宝物，品质有保证。

铺子布局极具特色，四周山石嶙峋环绕，中间往下形成几座漩涡状山谷。

盏盏鬼灯幽亮，漂浮在空中。

三五成群的鬼修，围绕一个个山石架子上摆放的物品进行挑选，上面用鬼文、人族玉字和妖文分别明码标价。

鬼修将货币放到相应的位置，货币消失不见，放心拿走物品即可。

徐源长还是第一次见识，有鬼铺能够做出前世超市的自选模式，心生感慨，这家离难谷铺子势力确实够强。

柳纤风跟随公子走动逛着，眼睛里满是新奇。

一切的一切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家铺子没有见到鬼伙计或者掌柜，热情地帮客人拿货收账的情景，竟然都是由进店的客人自己选货付款，她忍不住传音问道：

“要是客人偷偷将货物藏起来带出去，不付钱呢？”

“这上面不是写着，‘偷窃可耻，抓获严惩’，没人敢偷的，即便偷了也走不出铺子门，暗处必定有‘多目鬼’之类在监视，被抓到的代价，或许是卖命。”

徐源长传音回复。

开铺子做鬼界和人间生意的鬼老板，会是做慈善的善茬吗？

柳纤风瞥一眼四处可见用好几种文字写着的“警示牌”，兴奋地跑到一座无鬼光顾的山石货架前方，道：“公子，这边出售各种冥泉水，便宜的十颗灵币一坛，贵的五十灵币一坛，咱们不多比较几家的货物吗？”

“不用麻烦，相差不大的价格，买一個放心。”

徐源长说道，数出六百多灵币，放到货架标示“付款”字样位置。

鬼界通用的鬼币和人间使用的灵币，兑换是一比一，方便双方交流购买。

看着灵币不见，徐源长将货架上下二十多坛不同品质的冥泉水一扫而空，全部装进纳物袋。

他身上共有两个五尺和一个三尺空间纳物袋。

其中两个是缴获的战利品。

“公子，你都不打开一坛看看货？”

柳纤风有些不适应公子豪爽做派，突然反应过来，道：“很赶时间吗？”

徐源长笑道：“是啊，先买东西，大铺子的货物贵一些，货品有保证，咱们不必浪费太多时间挑选。”

又将附近一个山石货架上出售的冥泉水买空。

他身上的纳物袋差不多装满。

伸手往空中招了招，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丈许外，是铺子里隐身空中的鬼伙计，徐源长注意观察了一阵，他发现消费的鬼客，伸手能招来伙计服务。

鬼伙计微微欠身：“您有什么需要？”

徐源长道：“请带我们去出售鬼玉、地液、阴沉冰、阴煞鬼豆的货架。”

这座离难谷铺子实在太大，东西和南北都差不多里许远，还不算往地下延伸的四座谷地，中间无数耸立的小山石阻隔，一天转下来，都不见得能找到需要的货物。

已经有鬼修在给卖空的货架补充一坛一坛的冥泉水。

“请往这边来。”

鬼伙计飘在前面引路，左拐右绕穿行一阵，领着两人分别购买了各种品质的鬼玉、地液和阴沉冰晶，全部装进柳纤风的空间，又花销近一千灵币，花钱如流水。

然后来到一座山石前方。

柳纤风看着用鬼土烧制的罐子装着的乌色豆子，好奇问道：“炒来吃吗？”

她知道公子喜欢吃一种芝麻豆子茶汤。

但是眼前的豆子，恶形恶状，像一个个缩小的骷髅头。

令人望而生畏，怎么下得去嘴？

徐源长捏着一颗豆子查看，传音道：“俞道友送过我一门‘撒豆成兵’秘法，书上记载，鬼界的‘阴煞鬼豆’适合作为撒豆成兵媒介，价格便宜，修真界有几种灵豆更适合，价格却有点贵。”

他既然到了鬼市，当然要购买一些，为今后练习秘法做准备。

花费两百灵币买了两罐子六百颗阴煞鬼豆。

有鬼土罐保存，至少放二三十年不会失去灵性坏掉。

将罐子放进背后竹箱内，像这样蕴含生机的种子类，不能放进纳物袋。

“纤风，你有甚么需要的宝物？看到了尽管买。”

“鬼界的物品，我先看看，”

柳纤风需要的是木行生机之物，她不喜阴气森森的鬼界资源。

一路逛下来，也没有察觉能让她起购买欲的物品。

徐源长与等着的鬼伙计交流片刻，他对柳纤风道：“走，咱们先去将缴获的战利品兑换成灵币，然后到下方‘离谷’，逛逛传授阵法和法术的地方，那里可能要耗费不少时间。”

柳纤风已经听得公子与鬼伙计之间的聊天，她也想见识下，异域鬼界的阵法。

心底感慨不已，这座离难谷铺子真是应有尽有。

沿着北边一座山谷往下，转进一座地下大厅，将缴获的鬼器、骨头、黑玉等物品兑换，连同捡到的灵币，合计有三千二百多枚灵币和鬼币。

暗处保护他们的鬼栈高手拿去了一半战利品。

“公子，还是无本生意来钱快，要不等会花完了，咱们再往街上偏僻处转转？”

柳纤风传音玩笑道。

她的玩笑可真可假，就看公子如何理解。

徐源长传音告诫：“无本生意容易勾起欲望贪心，不能特意去做，要不然那条偏僻街道上，就不会有鬼路过，都被高手打劫刮得干干净净。”

“公子你又拿‘戒贪’、‘随心’的道理来说教，我跟着你走，才不会起贪心。”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公子咱们说点轻松的，不费脑子的话头。”

两人传音笑谈，来到离谷下一座通道，鬼伙计指点了几处洞窟之后离去。

鬼喜阴寒，以地下为贵。

修士偏爱高山，聚气结庐修行。

走进其中一座洞窟，与起身的鬼影说明来意。

鬼影仔细问清楚柳纤风所学的木行阵法，需要哪方面指点，说道：“有五百灵币和一千灵币两种不同价位的传授，课时一个时辰，一应练手材料自备，请问客人选择哪一种？”

柳纤风看向公子，虽然无本生意来钱容易，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她偶尔与赵均讨教阵法布置，再就是看书自学。

不过她坐不住，没有压力时候，长时间看书学不进去，容易分心玩耍。

徐源长笑道：“难得参加一次鬼市，选一千的。”

他是在书上看到，鬼市某些大铺子，提供针对低阶修士的技艺授课指点，与人世间方式颇为不同。

能够花钱学到东西，他从不吝啬钱财。

只要口袋里有剩余。

像俞风舞那般豪掷两百万，进行斩鬼历练，看得令人好生羡慕。

交付灵币之后，柳纤风走进里间的密室。

徐源长在外面与接待鬼影聊天，偶尔会有鬼修前来，进入某座密室接受授课指点。

期间还有三名人类修士和一名向导鬼修进门，双方打一个照面，有鬼气蒙蒙阻隔，看不到相貌，点点头算是招呼，没有出声交流。

三人分别交过灵币，各自进入密室学习。

枯等一个时辰，柳纤风走出来，颇有些兴奋，传音道：“果然是好地方，三阶鬼修阵师帮我梳理了学过的阵法，将以前忽略的基础，夯实一遍，用鬼法演练二阶木阵，解决许多疑惑，就是一千灵币花得心疼，才学了一个时辰。”

她以前认为，鬼界的修士不擅人间法术，却是她想差了。

教导她的鬼修阵师，原先是人间修士，因为一场意外失去身躯，迫不得已改修鬼法，后又被鬼差引入冥域之地，经受了颇多磨难。

是以精通人间阵法。

“能够学到东西，灵币便花得值当。等咱们回去，将购买的资源出售，什么都赚回来了。”

徐源长早已经想好，如何出售冥泉水、鬼玉的后续。

他不会简单的将好不容易弄到的“稀罕”货物，卖给衔玉园铺子，或者百缉司珍物坊，那样平白少赚一半，他要将生意做成人情。

与柳纤风简单传音交流几句，让她在外面等着，走去柜台交付一千灵币，在鬼影指引下，走进一座空着的密室。

随着密室门关闭，一团黑气从地面汩汩冒出，化作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

男子挥袖间，密室内阴寒消退，灵气上涨到与人间相差无几。

“你想学会‘二阶破煞符’和‘二阶化火符’的绘制，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我以‘魂’的形式上你身，你直观地观察感受我是如何绘制二阶符，从中找到对你有触动的感悟，你意下如何？”

“还是麻烦道友用正常方式传授。”

徐源长不能接受被“鬼”上身，他有几样秘密，不便公之于众。

万一，眼前的三阶鬼符师趁着上身之际，窥探他的机密，他或许还被瞒在鼓里？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鬼”。

他想着既然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便花来学习二阶符绘制。

修真百艺，每一门都需要持之以恒花费时间、精力、财力练习，长久积累之下，对于本身的修行感悟和心境方面有触类旁通等好处，赚钱反倒是水到渠成附带的。

鬼男子挥手间，房间出现普通的木制案桌椅子等物，没有再任何废话，摆上符纸、符墨等物品，手持符笔，演示了二阶破煞符的绘制方式。

行云流水般绘制出一张略带鬼气的破煞符。

接着再仔细讲解制符的过程，需要怎样去沟通天地环境等事项和心得。

人、鬼、妖、魔的区分是修行路子不同，然而技艺有相通之处。

没有谁的感悟是凭空生出。

鬼男子见客人对二阶破煞符练习得极熟，尚缺一点“熟能生巧”的感悟，他用许多法子让客人开悟，甚至不惜损耗鬼力营造出更好的环境，增强身临其境的感受。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鬼市开门做生意的，口碑很重要。

……

鬼界某处笼罩着灰蒙蒙雾气的山域。

树木奇形怪状，叶片墨绿，花草嶙峋枯瘦，长着古怪尖刺。

俞风舞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连面孔、双手都涂抹成灰黑色，她既然花费巨大，进行生死历练，当然不会随意待之。

满身似乎要溢出的犀利剑气收敛无形，整个人处于一种像要融入环境的奇怪状态。

依托雾气和树木掩护，她犹如黑色幽灵行走在山谷深处。

一声尖锐鬼叫咆哮响彻在她耳畔。

附近树木、花草被可怕的音波震荡成碎屑，往四周扩散。

俞风舞提前刹那转换一下身形，随着攻击爆发，轻若无物往山坡上顺势退去，手腕随身而动，一道剑光在空中乍现既逝。

“砰”，百丈外的林子里腾起黑气灰尘。

一个鬼影仓促蹿出，第二剑接踵而至，那三阶鬼修仅仅发出一声鬼嚎，便被犀利剑光斩作两半，如瀑布黑气汹涌往地下泄去。

即使不死也已经遭受重创。

俞风舞也陷入了山坡处遍地白骨手爪，和无数触须的围攻之中，她没机会多补一剑。

她仍然没有飞起空中的意思，喝了一声：“剑耀！”

明黄色剑气爆发为耀眼光波，倾泻如洗。

三个月的惨烈斩鬼历练，数次短暂养伤歇息，让她剑术有了突破。

前面一年的田园修心，寻回曾经的快乐过程中，剑心得以温养有意想不到的精进。

她才敢如此肆意沉浸杀戮，以恶劣的鬼域环境磨砺自身。

剑修的提升和突破，尤为不易。

她不惜花费巨大代价，想抓住突然出现的难得机会。

唯有鬼市能提供给她三阶和四阶鬼修，进行残酷搏杀，俞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弄到五名顶尖的三重楼修士给她杀着玩？

因为在鬼域，三阶鬼修能被她重创，却极难杀死。

围攻她的白骨手爪和黑雾触须，发出无数惨绝人寰的哀嚎，爆成一片片鬼气粉尘。

无数道模糊鬼剑光影，穿透迷雾，从四面八方破空杀至。

俞风舞身形随脚步飘忽而动。

她施展的也是大豁落斗术身法，不过与徐源长的诡奇多变截然不同。

她整个人轻灵似雾，绚丽斑斓剑光似千百道，在幽暗中陡然绽放。

密集的碰撞声响彻山谷。

一轮接一轮的剑光对攻，精彩纷呈。

俞风舞已经将她的历练对象，提升到四个三阶鬼修。

她要面对层出不穷的杀招偷袭。

相较前些时候，对付三个鬼修的攻击，压力倍增。

她对鬼界环境陌生，不占天时地利，以前许多手段并不好使用。

迫使她激发每一点潜能以对抗。

空中传来“呜呜、呀呀”的鬼乐声响，那个精通音波鬼术的鬼修，即便遭受重创，仍然配合着施展绝技发起围攻，鬼气波动着像黑纱巨网，层层叠叠，盘旋围绕。

有一个个鬼影从地下爬出，重叠着变成数个体型庞大的傀儡，踩得地面震动，朝山谷扑去。

山谷上空乌云激荡，无数巨大鬼爪影影绰绰。

俞风舞陷入被猎杀的危险局面，她身上战意高炽。

如此残酷厮杀，正合她意。

在此地历练，只要舍得花钱，她几乎是“不死之身”，受再重的伤，也能恢复如初。

不过痛不欲生的生死间磨砺少不了。

修行有捷径，钱财来铺路。

战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