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张延礼在帐内休息，而在府内的一处偏院内，迟迟没有等来张延礼的萨尔玛却颇为哀怨。

天睦可汗视她如宝，不会忤逆她的想法，不必勉强她不愿之事。但张延礼却是非常喜欢让她做她不愿之事，用尽各种手段折辱她，乐在其中。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愿，但次数多了，慢慢地也学会逆来顺受了，再后来，习以为常了，仿佛能从这种折辱中得到异样的感觉。

这种改变，她自己都没发现。

“冤家，我都是为了女儿。”

萨尔玛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心中不断宽慰自己，但这只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人一旦开始沉沦，只是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然后想尽办法欺骗自己。

如今的她，就是这种状态。

又等了片刻，萨尔玛还是没有等到张延礼的传唤。这段时日，她和女儿住在一起，而张延礼始终没有过来这里，每次都是让侍女带她到各种地方，大部分时候在龙般若的屋内过夜，反正从来不会来她的寝屋过夜。

但躺在床上的萨尔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仿佛在怀念之前的感觉，到了深夜，才堪堪睡下。

这边深闺怨妇之景，自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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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凉州城内的崔君，此刻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自从当日他杀了鲁彦之后，就休掉发妻鲁玉，这段数日，他并未再取妻，虽偶尔也会找下侍女，但大半时间都独守空房。

他们父子二人皆是擅长阴谋之辈，这样的人，性格谨慎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背叛过自己的妻子，如今更不会相信任何枕边之人。

崔君袭承自崔素的遗泽，以霹雳手段一下子解决了嗢末各部首领，完成崔素一辈子也没能完成的事情。但他剑走偏锋，用阴谋诡计，行暗杀的手段，不是正途，虽然一统嗢末八部，但隐患颇多，难以彻底掌控。

而后，其虽阳妃谷一战击败折逋葛支，但那是精心准备多年的结果，等需要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立刻原形毕露，打败不了兵少将寡的夜落纥。

而此战后，之前偷袭阳妃谷取胜而积攒的威望消散一空，难以彻底控制嗢末各部。之前崔君就考虑取消嗢末八部制度，合而为一，但这个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如今，除了被崔部吞并的三部外，嗢末仍有五部。虽然其余四部首领皆由崔君一手扶持，对他言听计从，但他们四人也没法掌控四部，崔君也是同样的情况，被吞并的三部虽然体量不大，但加起来也有崔部两倍的实力，众人只是暂时蛰伏在他之下。

如今的嗢末，内部问题之严重，非常人可以解决。

崔君也明白，未有战功，威望不足，实在难以压制众人。

“如今方知萧鸾、宇文护之难。”

独立一人时，崔君喟然长叹道。

萧鸾本为南朝齐的宗室旁支，靠着阴谋手段废立皇帝，得称帝位，但其以小宗入大宗，对宗室、功臣杀戮极甚，最终却也落得二世而亡的结果。而宇文护为西魏权臣宇文泰之职，宇文泰死时，诸子年幼，将权力移交给侄子宇文护，宇文护上位后，杀了三個皇帝，包括宇文泰两个儿子，却始终未称帝，最终被宇文泰子北周武帝宇文邕所杀。

这两人地位不同，权力来源也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善战事，威望不足。故而两人都靠杀戮来稳固自己的权力，但却只能安稳一时，无法从根本上控制权力。

崔君之前刚继位之时，意气风发，但受挫之后，方知自身的不足之处。

不过，他倒也没有就此沉沦，既然睡不着，就思考战事，他虽不善战，但守城倒是无虞，只需守好凉州，此战亦可不战自胜。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崔君就急忙召来几名心腹议事。

与张延礼那边的济济一堂不同，崔君身边不过四五名心腹，除了他的心腹谋士王豫，堂内就只有鲁部鲁雄、郝部郝强巴、秦部秦多吉、陈部陈普布四人。

这几人是目前嗢末八部中剩余五部、除了崔部外的四部首领，四人皆是各家中不得志的旁系末枝，被崔氏父子拉拢多年。

而嗢末部众虽然是河西将士后代，但被吐蕃统治多年，各方面的文化习俗也逐渐吐蕃化，像崔素父子、鲁家还好些，家族子弟习汉字学汉语，以原本姓氏，取汉名。

但其余几部吐蕃化极重，虽还保留原本姓氏，但名字已经逐渐吐蕃化，而且对中原文化的认同感不高。

这也是崔素父子二人统治嗢末时的一个难题，关于嗢末内部是汉化还是吐蕃化的矛盾，之前崔素是容忍为主，崔君上位，本想去吐蕃化，但如今威望不够，也不敢强行开展，只能继续维持着现状。

其实崔氏父子二人，也算是一时枭雄，可惜实在是不能打仗，若其战事上有点本事，再一统各部为己用，加上地处要冲，绝对是远强于甘州回鹘的势力。

但如今遇到了张延礼，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如今局势，归义军攻来，不过月余时光，其必全力而为，不可小觑，汝等可有良策。”

崔君问向帐内几人，但几人皆是沉默不言，未有任何动作。

几人对视片刻后，最后还是鲁雄颤颤巍巍地出言道，这段时日，崔君杀戮极重，即使是他们几人，也有点害怕。

“禀大论，归义军势大，但凉州城坚，其必难克。”

“吾等只需坚守数月，天气转冷，其士卒马匹冻死者必多，到时吾军再出城决战，定能让其有来无回。”

鲁雄大声说道，似乎对打败赤水军充满信心，但其言语间中气不足，恐怕连他自己都知道没这么简单。

崔君无奈，摆摆手，表示知晓。

这也是崔君的无奈之处，这几人都是几部中的旁支，能力威望实在有限，否则也不会被其父子二人拉拢。若是能快速整编各部，可以慢慢提拔人才，另行派遣心腹慢慢控制各部，将他们架空，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但如今没办法整编，还得靠他们几人的血脉纽带，控制剩余的四部，只得继续重用他们。

没指望从这几个那里得到靠谱的办法，崔君只得看向心腹谋士王豫，王豫曾是中原文士，家族受甘露寺之变牵连，独自逃亡多年，后被崔素所救，服侍崔素父子二人多年，他们的很多谋划全部出自王豫之手。

“禀使君，归义军尽得甘肃二州之地，按某所估，可得兵众三四万。”

“但如此大军远征，其粮草必然不足。”

“故其若袭来，必是雷霆一击，不会给吾等喘息之息。”

“凉州虽坚，但其兵力倍于吾军，归义军张延礼又是善战之辈，不容小觑。”

“而吾等内部不稳，时日一久，内部必然生变。”

“故而，若寄希望于凉州城坚，非是良策，吾等亦需有所打算。”

王豫直言崔君目前的危机，他几乎是看着崔君长大，故而很多话可以直接说，没有什么忌惮。

而崔君也听得频频点头，他不是不知道问题，此刻由王豫口中说出，更显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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