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很随意的盘腿坐在草地上,咀嚼着口中的肉干,看不出半点威仪。
围坐在他身边的将士们也在抓紧时间进食,以尽快恢复体力,只有张石生、郭振翅率领的哨骑还在远处监视着乞伏部的一举一动。
又干又硬的肉干实在难以下咽,桓熙提起自己的水壶,才记起早就空了,只得问道:
“赤黔,可还有熟水?”
熟水也就是煮开过的水,桓熙一直以来都禁止将士们直接饮用生水,为了引起他们的重视,甚至以霍去病之死举例。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霍去病是否真的误因被污染的生水而染病,但不妨碍桓熙以此警示众人。
“有的!”
沈赤黔答应一声,取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了桓熙:
“梁公请用。”
桓熙接过,揭开壶盖,仰头灌了一口,大感畅快。
他重新盖上了水壶,关心的询问沈赤黔道:
“会不会紧张?”
沈赤黔听从其父沈劲的吩咐,一直侍奉桓熙左右。
他过去从未参与战斗,更多时候都是作为桓熙身边的近侍,与桓熙在后方观战。
虎父无犬子,沈劲是一员悍将,沈赤黔也渴望能够建功立业,于是向桓熙主动请缨,希望这一战能跟着邓遐一起摧锋陷阵。
桓熙见其勇气可嘉,也答应了下来,但终究是第一次上战场,桓熙还是得关心一句,他曾当着沈劲的面说过,会将沈赤黔看作子侄辈,这话绝非戏言。
沈赤黔还没回话,身旁一名年轻小将笑道:
“不过是面对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紧张的!”
年轻小将面相稚嫩,看上去与沈赤黔差不多大,正是桓熙的堂弟桓石虔。
不过他现在的名字暂时还是桓虔。
桓虔是桓熙三叔桓豁的长子,当初桓熙在江陵与谢道韫完婚时,他就曾与父亲前往庆贺。
在此期间,桓虔时常被桓熙带着身边,二人关系很是亲密。
桓熙很早就想将桓虔带来北方,但桓虔当时年纪太小,因此没有向三叔开口。
不曾想,前些时候,年满十七的桓虔主动辞别了父亲,前来北方投奔堂兄。
桓豁并没有阻拦,他也愿意见到儿子在侄儿的麾下效力,临行前,还给桓虔取了一个表字,镇恶。
能取这么一个表字,当然不是常人。
别看桓虔年纪小,胆量却大得很,围歼破多兰部一战,桓虔一马当先,甚至就连邓遐都追不上他。
桓虔北上投军以后,他骁勇矫捷之名很快就被桓熙麾下将士所知。
毕竟只要是猛将,平日里有的是机会展现自己的武艺,军中将士都将他视作是邓遐、邓羌那样的万人敌。
桓虔插话,桓熙并没有流露出不满之色,显然对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畏的堂弟很是欣赏。
沈赤黔正色道:
“梁公莫要轻视微臣,微臣恨不得现在就为梁公斩将杀敌!”
吴兴沈氏本就是武力强宗,沈赤黔的武艺虽然比不上邓遐、桓虔这样的猛将,但也称得上是一员战将。
桓熙闻言笑道:
“且在等等,无需着急。”
梁军将士草草填了填肚子,又休息了好一会。
桓熙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料想将士们也差不多,他终于从草地上站起身来。
周围的将士见状,也纷纷起身。
桓熙问道:
“诸君能战否?”
众人齐声答道:
“能战!”
桓熙点点头,大声道:
“上马!”
.......
当桓熙领着五千枪骑与五千弓骑恢复了体力,正接近乞伏鲜卑营地的时候,乞伏傉大寒已经集结了乞伏部剩余的一万多青壮。
苦于无马,只能以步卒在营地外列阵。
营地的防御跟纸糊的也没什么两样,自然也不可能据营而守。
由于乞伏傉大寒年老体迈,这一仗,由其子乞伏步颓指挥。
两军阵型相距五百多步,空旷的原野上,只见身为农耕文明的梁国,全员皆为骑卒。
而作为游牧民族的乞伏鲜卑,却基本都是步卒。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件新鲜事。
只可惜,乞伏鲜卑的步兵质量,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另一场骑兵与步兵的对决中,冉魏的一万精锐步卒。
桓熙观察着敌军的阵型,乞伏步颓并没有新意,依然是步兵对付骑兵的老套路,以车结阵,想要借助车阵来阻挡骑兵的冲击。
谢艾的目光则更多放在后方的营地,他进言道:
“梁公,臣以为,不如分出一军,往营地纵火,必能乱敌军心。”
桓熙军队中,哪怕是枪骑,也不能算是重骑兵,更别提匈奴弓骑,肯定不能硬冲车阵。
而古代又没有阻燃帐篷,按照谢艾的想法,如果真的有一支骑兵绕过乞伏鲜卑的步兵大阵,摧毁那些简易的篱笆,便可突入营中放火,出入自由。
当见到身后的营地火起,鲜卑将士必然担心家人安全,哪还有心思再战。
而乞伏鲜卑之所以要走出营地作战,也是因为能够容纳四万帐的营地实在太大了,真要想守卫,兵力必然分散,倒不如出营结阵,希望能与梁军在营外作战。
桓熙并没有采纳谢艾的建议,他不以为意道:
“营地里的人畜可都是我的战利品,怎能让他们葬身火海。
“这一战不必如此麻烦,子秀且看匈奴弓骑,扬威即可。”
谢艾闻言双目一亮,他对匈奴弓骑的步射战法早有耳闻,但始终不曾亲眼见过。
转念一想,这一战还真就适合匈奴弓骑们发挥。
毕竟弓骑们惧怕的是近战骑兵,而乞伏鲜卑如今根本就没有成规模的骑兵。
同时,鲜卑人哪怕是步卒,练的也是骑射,他们用的都是拉力小的骑弓,而铁弗匈奴却装备了一石二斗的步弓,天然就在射程占据了优势。
而步卒又缺乏机动性,这样的活靶子实在少有。
谢艾笑道:
“微臣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桓熙便已经下令,五千弓骑得到命令,在激昂的鼓点声中,呼啸着冲向乞伏鲜卑的步兵大阵。
而剩余的五千枪骑则按兵不动,静待战机。
毕竟弓骑只能骚扰敌军,真正一锤定音,还得是要枪骑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