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匈奴传》载:文帝中年,赫发愤,亲御案马,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阵,聚天下兵于广武(今甘肃永登县)。
广武一带,牛羊遍野,这里地处武威郡东南部,金城郡治榆中县以北,秃发鲜卑正是聚居于此。
秃发思复鞬在榆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而归。
当他回到广武,心情大好的秃发思复鞬还与沿途相识的部落贵族们打着招呼。
来到父亲的汗帐,秃发思复鞬行礼后,凑近了大声说道:
“父亲,桓熙将于中秋节前后,在姑臧会盟鲜卑各部,孩儿已经询问过了,他准许我们继续留在部落中。”
秃发推斤的身体再怎么硬朗,也难免耳背,非得有人在他耳边大声说话才能听清楚。
可秃发推斤并没有老糊涂,那张苍老的脸上,因为牙齿掉光而面容凹陷,但还是泛起了喜悦的笑容:
“如此甚好!”
秃发推斤真的很老了,没准哪天在睡梦中死去,都不会让人感到诧异。
虽然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一个九十九岁的老人,哪还有什么雄心壮志,他所希望的,不过是保住这份基业而已。
因此,桓熙讨伐张祚,秃发鲜卑恪守中立。
乞伏鲜卑发动叛乱,秃发鲜卑同样也置身事外。
至于河西鲜卑的共主究竟是前凉张氏,还是桓熙,亦或是乞伏鲜卑,秃发推斤并不在意。
秃发鲜卑当年能够依附前凉,如今自然也愿意依附更为强大的桓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桓熙依旧准许秃发氏控制着秃发鲜卑。
秃发思复鞬继续凑在秃发推斤的耳边,大声问道:
“父亲可要亲往姑臧会盟?”
秃发推斤摇头道:
“我老了,都走不动道了,就由你带着部落里的年轻人去吧。”
秃发推斤在世的还有三个儿子,其余两位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
因此,部落中的事务已经被交到了秃发思复鞬的手中,由他掌管。
桓熙在姑臧会盟各部鲜卑,并不仅仅是他要带够将士壮声势,其余鲜卑部落也需要带上部落里的青壮前往。
这次会盟,不单单是鲜卑各部推举共主,鲜卑各部也需要为自己撑起场面,来争夺将来在那位共主麾下的位次与利益。
秃发思复鞬顺势答应下来,毫无疑问,父亲让他带着部落里的青壮前往会盟,就是确定自己继承人的地位。
正当秃发思复鞬心中暗喜的时候,又听秃发推斤说道:
“今后臣服于桓氏,秃发鲜卑要想再上一层楼,就必须与桓氏密切关系。”
说着,秃发推斤问道:
“我记得阿瑶还没有许人吧?”
秃发思复鞬闻言心中一动,赶忙答道:
“是的,父亲,阿瑶至今尚未婚配。”
秃发推斤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就将我们秃发部的明珠进献给大单于。”
已经决定归附桓熙,无论当面,还是背面,都不可能再直呼他的姓名。
秃发思复鞬一口应下:
“孩儿这就安排。”
二人口中的阿瑶名叫秃发瑶,是秃发思复鞬的女儿。
众所周知,但凡出身高贵,生得美貌的草原女子,都会被称赞为明珠,秃发瑶也不例外。
正当秃发部正准备前往会盟之时,桓熙已经等来了西平郡三千骑兵,连带着五千枪骑、八千弓骑、三千金城骑卒以及三万鲜卑骑卒,共计四万九千骑,浩浩荡荡向着秃发部的聚居点而来。
桓熙并无恶意,他早已与秃发思复鞬沟通过,两家既然相邻,自当一同前往姑臧。
秃发思复鞬带人走出营地二十里迎接桓熙,二人好似久别重逢,沿途有着说不完的话。
营地前早就聚满了人,都是秃发鲜卑的各部贵族,而人群的最前方,则是被孙女搀扶着的秃发推斤。
常言道,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气势就已经非常壮观了。
而当桓熙领着接近五万名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让人为之不安。
这支军队实在太雄壮了,此前,乞伏鲜卑为了袭取姑臧,几乎调集了部落中所有的马,用以代步。
否则,当自家营地遭遇桓熙进攻时,乞伏步颓又怎会遭遇以步兵迎战的窘迫。
只不过这三万骑兵仅是一人双马,并不像桓熙的其余部队,能够做到一人三马。
可即便如此,桓熙北上,也带来了十余万匹军马,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秃发思复鞬稍稍落后了桓熙一個马头的距离,与他同行。
当能够看清楚前方的人群时,秃发思复鞬为桓熙介绍介绍道:
“大单于!前方之人正是家父!”
桓熙只是望了那道佝偻的身影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秃发瑶的身上。
无论怎么说,青春美貌的少女总要比老态龙钟的秃发推斤更能吸引眼球。
尤其是少女拥有着与她面容上的稚气并不相符的傲人身材。
按理来说,这样重要的场合,应该是秃发思复鞬的子嗣站在秃发推斤的身旁。
而秃发部今日的安排,也让桓熙对他们的用意有所猜测。
当然,桓熙对此并不反感。
在乞伏部被迫东迁之后,秃发鲜卑已经成为了河西鲜卑之中,最为强盛的部落。
为了成就桓温的霸业,桓熙愿意做出牺牲,将眼前让他动心的少女纳为侧室。
毕竟老奴婚恋不能自由,这种苦难,也只能桓熙受着,责无旁贷。
秃发推斤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正欲行礼,桓熙却已经翻身下马,扶住了他。
“秃发公是长者,无需多礼。”
秃发推斤耳背的厉害,还得是秃发瑶凑在祖父耳边复述一遍,才知道桓熙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笑着说道:
“老朽年迈,双耳失灵,只得将阿瑶带在身边,方便时时提醒。”
“忘了与大单于介绍,阿瑶是老朽的孙女,也是我们秃发部的明珠,她对大单于可是仰慕已久。”
说着,秃发推斤看向秃发瑶,戏谑道:
“阿瑶,你平常总盼望着想要一睹大单于的风采,如今大单于就在你的面前,你怎么又学起了汉家女子的忸怩。”
众人闻言,无不哄笑。
大家都是明眼人,尤其是秃发鲜卑的贵族们,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秃发瑶嫁入桓家。
纵使草原女子敢爱敢恨,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秃发瑶被自己的祖父打趣,也不由霞飞双颊,她红着脸向桓熙行礼道:
“阿瑶拜见大单于。”
桓熙也不顾男女之防,伸手将她扶起,内心感慨:
多好一个姑娘,可惜摊上了这么个姓氏,叫什么不好,偏要姓秃发。
当然,伤害秃发部感情的事情不要做,桓熙也只能在心底吐槽。
他笑着问道:
“今日见着了真人,阿瑶是否大失所望?”
秃发鲜卑的贵族们都紧张的看向了秃发瑶,唯恐她说错了话。
然而,他们的顾虑纯属多余,且不提桓熙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所铸就的赫赫威名,光是这副好皮囊,就能引得许多女子动心。
只听秃发瑶轻声道:
“大单于年纪轻轻,就能威服四方,开创这般基业,当世又有几人能及。
“阿瑶今日有幸能够见到真容,窃以为,这样的姿容、气度,放眼古今,也是凤毛麟角。”
众人尽皆大笑。
对于祖父、父亲安排的这桩婚姻,秃发瑶起初并不情愿,既然被誉为秃发部的明珠,秃发瑶当然是被娇声惯养,自小在对她容貌的赞美声中长大,难免心高气傲。
如今却要安排给人作妾,又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心理层面的落差。
直到今天见着了真人,内心也终于不再排斥。
在秃发瑶看来,以桓熙的姿容、权势,给他作妾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当天,桓熙接见了秃发推斤其余子孙,以及秃发鲜卑各部的首领与重要贵族,与他们交谈甚欢。
同时,桓熙也没忘记自己前来广武的另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向秃发推斤请教长寿之法。
秃发推斤以手抚须,摇头笑道:
“只怕大单于要失望了,哪有什么长寿秘诀,老朽只是在年过六旬以后,就不曾被酒色所伤。”
桓熙果然没有了兴致,他觉得这个法子可能不太适合自己。
人家纪晓岚日御数女,五鼓临朝一次、归寓一次、午间一次、薄暮一次、临卧一次,不可缺也。
哪怕到了八十岁,犹好色不衰。
如今桓熙也才二十三岁,哪是应该戒色的年纪。
当夜,为了欢庆桓熙的到来,秃发鲜卑的营地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宴会。
羌管胡琴声中,秃发瑶领着十余名少女来到了场间,随乐起舞。
鲜卑族的舞蹈与桓熙过去在未央殿里大宴群臣时的宫廷舞蹈有着很大的区别。
注视着少女婀娜的身段,桓熙抬手递到嘴边的酒水,却迟迟没有饮下。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秃发思复鞬的眼中。
一曲既罢,秃发瑶壮起胆子,带着几分羞涩来到桓熙的案前,略显紧张的问道:
“大单于能否与我共舞一曲?”
桓熙饮下一杯,笑道: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