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关注桓熙北巡计划的,当属虞国无疑,尤其是在知道慕容英母子名列随行人员之后,苻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草药的味道弥漫在寝殿之中,苻建强打起精神,询问苻坚道:
“坚头,淮南王已经动身了吗?”
淮南王即苻健之侄苻黄眉。
当初苻健放出假消息,让拓跋寔君、拓跋斤等人误以为他因为苻雄之死,悲伤过度,不能视事,使得拓跋寔君错误判断局势,冒然发动了内乱。
但苻雄之死,确实给苻健造成了非常大的打击,伤心也是真的伤心。
苻健在回师晋阳以后,不久,便患上了疾病,如今病情并不严重,但始终不见好转。
按理来说,桓熙北巡,苻健应该派遣苻菁北上,坐镇雁门关。
毕竟苻菁是目前宗室之中,功勋最为出众的将领。
可偏生苻菁与太子苻生关系并不和睦,如今苻健卧病在床,以防万一,并不敢放任苻菁在外领兵。
而苻黄眉与苻生自小友善,虽然并没有机会立下功勋,但苻健清楚这个侄儿的才能,因此,便由苻黄眉率军北上,镇守雁门关。
苻坚回答道:
“淮南王清晨入宫请辞,陛下未醒,已经先行离开了。”
自苻建患病以来,苻坚就被召来了宫中侍疾。
太子苻生自是要监国,无暇抽身,但苻健并非没有其他儿子,这等安排,不过是爱护苻坚罢了,毕竟他是苻雄的嫡长子,继承苻雄爵位之人。
二人说话间,殿外有宫人通禀,原是晋王苻柳前来请安。
嫡长子苻苌被杀后,诸子之中,苻健最为喜爱苻柳,苻柳与苻苌、苻生都是强皇后所生,但因苻生年长,而被立为储君。
纵然如此,苻柳得到父亲的偏爱,位在诸皇子之首。
要是在以前,得知爱子前来,苻健必定欣喜接见,但是如今卧病在床,也让苻建多了一些思考,让苻建反思自己过去偏爱苻生,是否是在害他。
苻健叹息道:
“坚头,你出去一趟,告诉晋王,朕需要安心养病,让他自回王邸,无诏,不需要前来探望。”
苻坚闻言领命而出。
寝殿外,苻柳见苻坚出门,连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阿兄,父皇无恙否?”
苻坚笑着宽慰道:
“殿下无需焦虑,陛下无恙,只是御医叮嘱,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殿下还是先回王邸去吧。”
苻柳闻言,难掩失望之色:
“可是我做错了事情,父皇因而不愿见我?”
苻坚只是摇头,他不能将事情说穿,苻健不愿见苻柳,并非厌恶他,实则是在保护他。
太子苻生自小偏激,心胸无论如何都不算宽广,如今苻健患病,难免会思考起自己的身后事。
这才惊觉,若是继续偏宠苻柳,等苻生即位,强皇后尚在,或许还能约束,一旦强皇后去世,苻柳必定难以保全自己。
因此,苻健才会拒绝与苻柳相见,也不许他今后再来探病。
苻柳并没有立即离开,不能体谅父亲心意的他在寝殿外等候许久,希望苻健能够回心转意,邀他入门相见。
可迟迟等不来旨意,苻柳无奈,只得在寝殿外叩拜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宫城。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传到了东宫,若非苻健卧病,太子苻生少不得要为此事庆贺。
孩童时代,苻生与苻柳这对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不可谓不好。
但是在兄长苻苌死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苻生坐上了储位,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苻柳的威胁。
众所周知,太子之位,能进不能退。
进则君临天下,退则性命不保。
因此,苻生与苻柳交恶,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哪怕苻柳什么也没有做,但受到父亲偏爱的他,又同为嫡子,就是苻生最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休养了半年时间的前燕在春耕之后,重新做好了战争的准备,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洛阳,而是割据青州的段部鲜卑。
蓟城南门,燕国皇帝慕容儁带领群臣为太原王慕容恪送行。
“想要争夺中原,蓟县的位置还是太偏远了。”
慕容儁有感而发。
慕容恪笑道:
“吴王(慕容垂)镇守南冀州,待邺城恢复元气,陛下便可迁都。”
迁都这件事情,二人已经讨论过许多次,早有决议,因此,慕容儁并未在蓟县大肆营造宫室,就等着有朝一日,搬入邺宫。
慕容儁微微颔首,又道:
“太原王此番只出兵五万,可有万全的把握?
“一旦姚襄北上救援青州,只恐兵力不足,这一点,不得不防。”
慕容恪摇头,解释道:
“陛下多虑了,即使姚襄有心救援青州,段龛唯恐姚襄反客为主,也不敢放他入境。
“至于段龛,我视之如冢中枯骨,自当为陛下擒来治罪。”
对付桓温与王猛的联军,慕容恪哪怕携带十万步骑,也只觉得带少了将士。
可如今对手换成了段龛,慕容恪只要了五万步骑,就有信心为燕国拿下青州。
毕竟对手的实力差距太大,段龛不能与桓温、王猛相提并论。
当然,这并不是慕容恪为了给自己增添难度,故意只带五万人马。
而是此前慕容恪领兵十万,争夺洛阳。
虽然趁机赶走了吕护,得以占据河内郡,抢收当地的粮食,弥补了出兵的部分损失,但也只是部分损失而已。
在与桓温打过一场消耗战后,燕国的财政问题并不似楚国一般拮据,但也同样不容乐观,使得慕容恪不能够尽出大军。
五万步骑南征,已是目前财政能够供应的极限。
慕容儁见慕容恪说得信心满满,对此毫不怀疑。
洛阳之战,燕国主动退兵,并非慕容恪不如桓温、王猛,而是燕国新得冀州,并不能立即转化为国力,而桓温以荆州积攒七年的物资北伐,慕容恪又如何能够与他继续在洛阳耗着。
“好!朕就在此等候太原王的捷报!
“待你奏凯而归,朕与太原王共饮庆功酒!”
慕容儁朗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