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有一种丧礼被称为童丧,即婴孩、幼童的丧事,有时也包含二十岁以下的未婚男女。
童丧不在家中停尸,死后即葬,不会举行任何丧礼仪式。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平昌王苻菁痛失爱子,非要为他举丧,旁人也不可能出面指责。
病中的苻健也派遣东海王苻坚上门吊唁。
只是苻健并不知道,苻菁执意为其子在家中举办丧事,也是要利用这一机会,伺机拉拢志同道合之人,同时,与心腹密切联系,交流情报。
事情做得隐秘,苻健并未有所察觉。
实际上,苻健也很难能够察觉到苻菁的野心,因为就在苻菁为其子举丧期间,苻健的病情急速恶化,哪还有心惦记着苻菁。
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六月初六,苻健病危,昏厥不醒,强皇后手足无措,幸得苻坚提醒,赶忙下令封锁宫禁,没有她的旨意,任何人严禁出入宫城。
又派遣心腹宦官前往东宫,传召太子苻生前来。
宫门在大白天被落下,自然引起众人惊疑,苻菁的心腹们打着慰问的名号,尽数来到了平昌王府。
至于苻菁,名义上他以为悲伤过度,如今在家养病。
为了符合悲痛的形象,苻菁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只喝稀粥,因此身体虚弱得很。
但今天的精神头却特别的好,只因叔父苻健生死未卜,这正是他苦苦等候的机会。
苻菁对心腹们兴冲冲的说道:
“白昼锁门,宫中必有大变!定是陛下殡天无疑,我当先发制人!”
众人又何尝不是在提心吊胆的等着这一天。
“我等愿随大王,共举大计!”
苻菁大喜:
“好!今日事成,诸君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众人闻言,恨不得立即与苻菁杀向东宫,先斩了苻生,再与苻菁在正殿上共饮庆功酒。
这些时日,苻菁一直在计划着这场宫变,他做出了许多细致的计划,什么人在什么时间,该干什么事,他都一一安排,务求稳妥。
然而,计划第一步,就出了差错。
当苻菁率军杀向东宫,好不容易攻破了东宫的宫门,这才发现,苻生居然不在东宫,而是被强皇后唤去宫城侍疾。
晋阳,东宫。
苻菁铁青着一张脸,他与众人道:
“事已至此,我等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杀向宫城。
“大事若成,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金银绸缎,用之不竭。
“事若不成,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这件事情不用苻菁提醒,众人心里都有数,随即与他转道杀向宫城。
此时,东宫的变故早已被强皇后、苻生等人所知。
苻生不顾强皇后的劝阻,披上甲胄,前往御敌。
苻坚身为龙骧将军,危难关头,自然也不能躲在后方,他对苻生喊道:
“殿下,请让微臣同行!”
苻生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这位堂弟,说实话,他内心并不喜欢这个堂弟,总觉得对方像晋人,更胜过像氐人。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苻坚从小深受祖父苻洪的喜爱,至于苻生,苻洪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但今日如果不是苻坚向母后建议,只怕自己已经在东宫遭了苻菁的毒手。
这让苻生心中对苻坚生出些许好感,他点头道:
“东海王自来便是!”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寝殿内,只剩了强皇后还在那低头掩涕。
许久,忽然有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皇后,朕还没死,你哭什么?”
强皇后闻言,抬起头来,见果然是苻健清醒过来,她惊喜不已,在榻前哭诉道:
“陛下!平昌王谋乱,如今正在领兵犯阙。”
苻健先是一惊,而后很快平静下来,他安慰道:
“无妨,朕既然没死,就该是他们这些乱臣贼子去死。”
苻健当然有底气说出这番话,以他在军中的威信,苻健相信,只要自己现身,乱军必然不战自溃。
说着,苻健伸出手,道:
“扶朕起来。”
强皇后迟疑道:
“陛下,你的身体...”
苻健摇头道:
“顾不得这些了,假若叛军杀进宫来,悔之不及?”
强皇后想到叛军入宫的后果,不禁心里一哆嗦,赶忙搀扶起苻健,为他更衣。
宫门外的战斗激烈且焦灼,苻生并没有守卫宫门,而是带着禁军出了宫城作战。
苻生虽然未曾上过战场,但他武艺出众,击刺、骑射,皆冠绝一时。
只见这位独眼的虞国太子一马当先,横冲直撞,在叛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就连苻菁也大为恐惧,呼喊着让弓弩手射死他。
但苻生是能在原时空中,单骑突入桓温阵中,斩将、夺旗十余次的猛将,岂能轻易被暗箭所伤。
正当双方在宫城外鏖战之际,突然,城墙上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一时间,战场上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眼望向城楼,那身着皇袍的,不是苻健,又是何人。
苻菁双目圆睁,怒吼道:
“假的!他是假冒的!苻生弑父,我奉先帝遗诏,为他复仇!”
叛军面面相觑,城楼上,苻健示意守卫城墙的禁军齐声呐喊:
“尔等受人蒙蔽,情有可原,今日只罪苻菁及其党羽,余者一概不论!”
这也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苻菁的部众纷纷缴械投降,而苻菁本人也被苻生抓获,押往城楼,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苻健的面前。
苻健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平静的说道:
“菁儿,你的父亲被石虎杀害以后,我虽然侥幸活得性命,但也被留在邺城作为人质。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兄弟,都是我一手抚育长大,我今日问你,这些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
苻健并没有以朕自称,这表明他是在以叔父的身份与苻菁说话。
苻菁羞愧难当,垂泪道: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敢忘怀,罪人与太子不睦,只为自保而已,事已至此,不敢奢求陛下宽赦,还请陛下将我正法,但求赦免罪人的妻儿。”
苻健沉默许久,说道:
“朕准了。”
苻菁闻言,激动道: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