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俯身,小声请示靖康帝:“陛下,要去叫太子过来吗?”
靖康帝抬了抬手,“暂且不必。”
他信任太子,但是太子只要对上墨然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心里有什么都会被侧妃套了话,不让太子知道,才是最好的,或者就算让他参与也要找其他的说辞才行。
上官寻并不给墨白思考的机会,借着李公公和靖康帝说话的空档,无缝衔接的问:“那墨老板去山庄做什么?为什么会遇上薛棠?”
墨白:“我最近得了隐疾,每日都要去草丛里走走,否则便会寝食难安。”
在笼子里呼呼大睡的腾蛇翻了个身:骗鬼呢,你哪是走走,你是要去滚一滚,好不好?
上官寻:“那派人行刺薛棠的武林盟主,你作何解释?”
墨白:“上次在武场,还不等我跟他比武,他便不辞而别,不知去向,这件事段景辰可以作证。”
上官寻看向段景辰。
你说啥?跟他有关系吗?段景辰盯着旁边的盘龙大柱,一点点的向上数着龙鳞。
十五、二十、二十五……
上官寻正色道:“段老板,事关重大,请配合。”
段景辰缓缓回过头,斜睨了墨白一眼,“我只知道韦盟主在武场不辞而别,谁知道某些人有没有暗度陈仓。”
墨白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你……”
上官寻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墨老板,跟我回京兆府走一趟,请您配合办案。”
“咳咳……”刚刚被打断的靖康帝,不悦的眯了眯眼,一脸严肃的道:“墨白留下,先跟朕聊聊你的几个山庄,司危和段景辰也留下。”
上官寻:“……”
陛下,你又想背着他和文武百官偷偷干啥?
掌灯时分。
皇后带着两个宫女给靖康帝送来中秋的晚餐。
皇后姓武,曾祖父曾是始祖皇帝的丞相,父亲官拜大将军,后来为了避嫌,武家辞官归隐,如今只有武皇后的弟弟武衡在宫中任禁军统领。
她与靖康帝是患难夫妻,曾经跟着靖康帝走南闯北,还多次救靖康帝于危难之时,之后又帮着靖康帝稳住了太后,顺利说服太后放弃监国回坤宁宫安享晚年,她能文能武,是大靖公认的贤后。
她一身玄色凤袍,端庄贤淑,脸上挂着祥和的笑,说话时,声音更是叫人如沐春风。
看见惨不忍睹的墨白,皇后微一错愕,接着淡淡吩咐身后的宫女,“去取最好的金疮药,还有陛下上次赏赐的舒痕膏,墨白是咱们大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尚未娶亲,这张脸可要好好的。”
自打太子大婚那日见过一次皇后,墨白这是第二次见,听见皇后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好了很多。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安!”司危与段景辰也一起见过了武皇后。
然后……
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块月饼,司危、段景辰、墨白,三人一起舔了舔后槽牙。
靖康帝给武皇后使了一个眼色,武皇后立即拿着刀切开了如盆的月饼。
侧面看去,能够清晰的看见月饼里面的五仁儿、豆沙、枣泥、青红丝混合馅儿。
“朕忙于政务,已经四年没有过过中秋节了,幸好有皇后念着朕,让朕在忙碌中还记着今夕是何夕。皇后每年中秋都会亲手给朕做月饼。月圆人团圆。”靖康帝一脸骄傲的坐到桌前,招了招手,特别大方的说道:“想出解决办法,朕的御用月饼就是你们的了。”
大过节的,他可是有人念着的,你们三个光棍,羡慕去吧!
三人看了月饼一眼,一起咽了咽口水,压下胃里的翻涌之意。
司危:他离京三年,陛下如今的中秋跟三年前一般无二,难道不觉得无趣吗?
段景辰:这次肯定又是不只想出解决办法那么简单,陛下请吃饭,绝对没好事,套路跟之前一样一样的,他一定闭紧嘴巴,少说少吃。
墨白:“陛下,草民突然想起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靖康帝唇角一勾,饶有兴致的抬眸。他等的就是你开口。
墨白:“草民之前听说南越国有一种叫做拍卖的方式……”
听完墨白的建议,靖康帝甚为满意。
他对着武皇后笑道:“朕最近太累,有些手抖,不小心弄坏了很多御用物件,上面都带着朕的龙气,随便丢了可惜,修修补补之后再用也不好看,便让他们帮着朕想办法消耗掉。我觉得真的可以拿去拍卖,比如说上次被朕不小心摔坏的那个镇纸,还有今日不小心摔坏的那个茶碗,找人修一修,拿去拍卖,能让更多人都得了朕的龙气庇护,一举多得。太子侧妃最近不是在张罗募捐么?朕觉得,可以让她把募捐换成拍卖,也别只针对后宅妇人,要把格局打开,男人才是当家的,大钱还得是男人做主。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
她觉得不如何。
但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裴家之前在大街上公然挑事儿在先,如今又牵扯上了秦家族学失火的案子,这次的募捐,皇上不想叫裴家参与,但裴家毕竟涉及太子侧妃,总要顾着些颜面,皇上不好直接说,就想着让墨家独自办了这募捐的活动,再顺便帮皇上卖一些破烂出去。
皇上心里想什么,她大抵能猜到七七八八。
她淡笑着点点头,“很好,陛下有这样聪明的臣子,是大靖的福气。大靖有陛下这样思虑周全的天子,是黎民百姓的福气。”
靖康帝大笑三声,拍拍墨白的胳膊,“很好,这次的拍卖,朕全权交由太子侧妃去办,墨白从旁协助,你们也别只局限在帮着朕处理闲置物件上,别人也可以过来拍卖。”
说着,他转头吩咐李公公,“拟旨,拍卖所得的银钱,只拿三成出来赈济北境,剩下的都归墨家。”
现场瞬间一静。
墨白:“……”
他是真的不信你这么大方。
靖康帝掏出了一张清单,“墨白,这是刚刚司危帮你记录的,墨家的这些山庄,即刻起,全都归入皇家。”
皇后:“……”
事实证明,她今日漏算了一项最重要的。
她扫了一眼清单,接过靖康帝的话头儿,笑道:“陛下真是为墨白考虑太多了,这些山庄,我之前听人提起过,有些甚是贫瘠,寸草不生的,陛下收回来,给墨白换成现银,有了那些钱,墨家的生意便可以快速周转起来。”
他的生意一直周转的很好,你们一唱一和的,就是想坑他的地。收回自己错付给皇后的好感,墨白偷偷咬了咬牙,然后面带微笑的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陛下!”
段景辰:所以,陛下今日叫他来,是为了啥?看热闹吗?不过,他有一事不解,陛下都把墨白修理成那个样子了,为何还要重用墨白呢?
被人当作书记员的司危默默无言,神色淡淡的。
司危已经知道了裴家的案子,也知道墨白并未参与但却是知情的,更知道墨白在靖康帝面前四分真六分假的在飙演技,但他最佩服的还是靖康帝。
靖康帝不愧是帝王之术的践行者,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让墨白参与其中,不仅用行动告诉了墨白,他依旧信任墨白,同时也在给墨家机会,但也是试探,想看看墨家兄妹是否沆瀣一气、墨家与裴家又是否会再次狼狈为奸,顺便再调查调查墨然拿到钱会做什么,如果顺利还能调查出之前募捐得到的那些钱的去向,只是,让谁去查?无论是他,还是上官寻,他们参与其中,一定会引起墨然的怀疑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