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遭遇太离奇，等李长泽回到宫里，他脑子的问题比答案还多。

他将手中的玉蟾蜍递给靖康帝，忐忑的道：“父皇，已经拿到小白那里偷偷试过？小白没有任何反应，证明先皇确实没中过蛊毒。”

没中蛊毒，也就证明离梦之前的那些话是真的，先皇卖国完全出自他的本心并不是被蛊毒控制了。

屋子里静到落针可闻。

父子俩内心都很排斥，不想当先皇的后人。

靖康帝想到什么，倏然抬起头，“你把先皇嘴里的玉蟾蜍拿出来了？”

“只有这东西沾染过先皇的唾液，能够确定先皇是否中过蛊毒。”说完，李长泽默默后退了一步。

他又闯了一个塌天大祸。

靖康帝眯了眯眼，“所以，人，没了？”

父皇没发火？！李长泽很诧异，垂眸敛目，认真的点点头，“嗯，没了，在我眼前化作一捧烟尘，被风吹走了。”

他也不知道，先皇明明过世没几年，怎么一拿出玉蟾蜍尸体就会消失呢？

还有，那股风怎么就刮得那么巧呢？

靖康帝如释重负，眼神仿佛在说：那股风，刮得好啊！

“棺椁里的东西呢？”靖康帝问。

李长泽：“啊？”

靖康帝：“人都没了，东西放在里面浪费吗？明晚带人偷偷搬到内库去。有了那些东西，至少能给北境的百姓一人多添半碗粥。”

李长泽：“……”

父皇可是大靖仁义礼智孝的典范，怎么就挖祖坟了？

父皇会不会中蛊了？

因为海威王李长深还在路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长泽退位让贤的事就连东宫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李长泽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墨然以为他又去陪靖康帝处理政务，殷勤的送了一碗参汤去李长泽的寝殿。

墨然的伤还没痊愈，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因为靖康帝还没解除东宫的禁足令，所以墨然的衣着也一改往日的作风特别的朴素。

墨然的装扮本是更加平易近人的，可李长泽一看见墨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汤放在桌上就好。”

没有一点昔日的宠溺和热切。

墨然只以为太子是因为被禁足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看着墨然的背影，李长泽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媚骨天成！

墨然自从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也温柔可人，可是他就是觉得墨然的温柔之中藏着凌厉，特别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不过他能感受到一种危机，就好像迟早有一日会图穷匕见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猜忌，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他已经不会再对墨然知无不言了。

墨然出了寝殿，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眸光里算计更深。

她很快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母仪天下，李长泽，你虽然不怎么样，但她的儿子一定会一统天下，她不急在一时。

御书房内，靖康帝叫来了司危和秦眀渊，将太子退位的折子递给他们，“朕已经成功劝说了太子，你们只管做好后续的事即可。”

他眼中难掩得意。

看看，你们还嫩了点，还得朕亲自出手。

司危略有诧异，可秦眀渊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垂眸站在那里等靖康帝继续表演。

“咳咳……”靖康帝狠狠瞪了秦眀渊一眼，真没眼力劲，一点都不配合他。

他终于知道秦明渊和薛棠为何深夜入宫了，合着是过来替他分忧的，他就说福星做事一定有缘由，他果然没信错人。

“司危，回去草拟一份诏书，将朕改立太子的事好好的昭告天下，不要用特别拗口的词汇，朕要大靖的百姓都能听懂。”

司危：“是！”

靖康帝：“秦眀渊，听说武威王妃很会编话本子，你回去叫她多编一些，让秦明书排成戏也好，或者将那些话本子直接拿过来给皇后也成，皇后最近心绪烦闷，需要放松。”

秦眀渊看向靖康帝，眼神很抗拒，“陛下，薛棠最近很忙，臣是否可以帮您找李班主写？”

薛棠忙得不可开交，这两日终于可以清闲的陪着他一起用晚饭了，陛下竟然要跟他抢薛棠的时间！

“不可以，薛棠编的更好看。”靖康帝不假思索的道。

主要是，大靖没人能写出《鬼吹灯》，那本书上面写着第一卷，那就一定还有第二卷、第三卷和后面的很多卷。

他要敦促薛棠快点写，让大皇子趁着现在多学学，以后实践起来才有章法。

对，就是这样，绝对不是他想看，他更不想学……

“司危，你先退下，武威王，朕有话单独同你说。”

等屋子里只剩靖康帝和秦明渊，靖康帝把桌上的玉蟾蜍往前推了推，重重一叹，声音特别沉重的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朕这样做，可以给你和北境一个交代了吗？”

秦明渊垂手而立，抿唇不语。

靖康帝红着眼眶道：“先皇的确罪孽深重，可是朕也已经做到极限了，将生父挫骨扬灰啊，秦骁，朕这些日子没有一日能够安寝，做了这个决定，朕百年之后是没办法去见列祖列宗的，但这些都是子承父债，是朕活该，可是朕目前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告诉天下人一个真相，可是，若是朕将实情昭告天下，你应该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一旦民心乱了，大靖也就完了，几千万子民的生活会如何？”

李长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皇的尸体是靖康帝在这玉蟾蜍上面动了手脚才会尸骨无存的，但是秦明渊却早就想到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既平了他的怒火又毁尸灭迹。

他已经查出来当初太后会随身带着诱发蛊毒的药粉的事就是陛下派人告知的薛棠，所以薛棠会在大殿之上烧毁太后的衣服让药瓶掉出来并不全是偶然，灭了所有参与过军火走私案的人就是陛下推动的，因为只有做的干净，陛下才好给天下百姓一个除了他秦骁之外根本没人能推翻的完美的解释，才能保住皇家的名誉。

“先皇是中了蛊毒，就连随葬品都被蛊毒侵蚀得化作了飞灰。”秦明渊咬牙压下心中的恨意。

他的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他也是秦家军的统帅，是大靖的武威王，为了大靖，看在靖康帝做到如此地步，他不得不将真相封存。

靖康帝抹了一把眼睛，如释重负，“好。”

经过一日的发酵，薛棠在万福寺佛光普照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柳姑听说了很多个版本的消息，比如：武威王妃威武，虎口救驾。武威王妃活佛在世，普度众生。武威王妃，佛光普照，斩妖除魔……

总之就传得很离谱。

段景辰和墨白去了一趟华山回来，华山上没什么发现，回来却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段景辰：昨日还有探子报告说薛棠很好，怎么今日满京城的人家都在供奉薛棠的牌位？到底是给薛棠祈福永生，还是送她早登极乐？

墨白：佛光普照？走的时候，京城上演的还是军民一心喜迎秦家军的一幕，怎么回来就成了修仙的世界了？而且薛棠那么能算计，要是真的成了佛，那算盘珠子肯定能崩到每个天神的脸上。

他们压下好奇疑惑，先去御书房上报了华山的情况。

墨白拿出一沓请帖，“陛下，这是武林大会的请帖，韦盟主为了感谢我们将他儿子送回去，特地准备了这份礼物，说到时候可以请朝中的武将参加，切磋一二，好彼此取长补短。”

南曲班子。

看见秦眀渊不请自来，李班主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

上一次，王爷还是将军的时候，为了抓明书回家，可是差点拆了他的房子，如今不会是才反应过来王妃跟他都支持明书唱戏不走征途，这就来收拾他了吗？

因为王妃在万福寺一炮而红，现在恐怕整个大靖都知道王妃是菩萨转世是活佛了，王爷不敢收拾王妃，所以这是要他一个人扛下所有吗？

怎知，秦眀渊只是给秦陆使了个眼色，秦陆就立马掏出了一张契约递到李班主面前。

秦眀渊开诚布公的道：“本王想跟李班主合作，”

李班主拿出钻研戏文的精神，一目数行的研读完，发现真的是契约，上面的规矩不少，但都很合理。

“王爷，真的要收了我的南曲班子吗？”

秦眀渊：“也不算收，我出的银子只够买下半个南曲班子，不过有王府撑腰，日后南曲班子会更加发扬光大，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合作，李班主可以好好想想，我们日后一人一半分红，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要帮着王妃写话本子，而且如果王妃有要求，你们便必须把王妃的话本子排练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