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一角，一桌海鲜大餐静静地等待着食客们的赞美。首先映入桌上三人眼帘的是饱满的龙虾，甲壳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彩，仿佛在诉说着深海的故事。

一旁的螃蟹也毫不逊色，那坚硬的外壳下隐藏着的是柔嫩的蟹肉。蟹黄的香气四溢，衬着铺垫在蟹下晶莹剔透的粉丝，令三人都忍不住抽动鼻子。

大家拔筷上场，闲聊谈话，可谓宾主尽欢。

“虽然我是华裔，但我从小都在美国长大。要不是和明明聊多了，我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老唐勺了一勺佛跳墙里的汤汁，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说着自己的经历。

“别看我穿这身名牌还人模人样的，其实我就是个蓝领，干苦力的，在网上接点乱七八糟的活儿，赚个辛苦钱。明明之前给我分享那部什么鬼吹灯，我的工作就有点胡八一那种活儿的意思，我在网上排名还挺靠前的。不过我不在你们中国做这种事，你们可不要出门了就举报我。”

林枫给老唐夹了只虾，仿佛闲聊般问：“都吃过饭的朋友了，谁会举报你，你又不在国内做。老唐你这回是为啥回国，想要认祖归宗了？”

“唉，我这回过来其实也是为了一個任务。”老唐说完就是一顿，因为桌上另外两个人都一脸的怀疑，林枫甚至手放到了桌下，“喂喂喂，我都说了没在中国干过这种事了，你们那个怀疑的眼神怎么回事，你们手不会已经在按报警电话了吧！”

林枫咳嗽一声，把手机从桌下摆到桌上以示清白，“你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谁不得怀疑一下？”

“我这回来中国的任务真不是干那种事。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这次的任务是主动来找我的。”老唐咬着林枫刚刚夹给他的虾。

“你不会被人盯上了吧，我都不知道老唐你是干这种事的，感觉也太不安全了，很容易出事啊。”路明非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蟹黄粉丝，一边嗦一边接话。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其实已经是惊涛骇浪狂风暴雨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刚去卫生间的时候林枫师兄和他说了，他也不会相信老唐居然是——

“什么，你说老唐是诺——”路明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枫一把捂住了嘴。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林枫压低了声音，“别激动，别激动。我看你对我是龙不是也接受良好吗，怎么到了老唐一惊一乍的。”

“其实我对师兄你是龙接受也没那么良好。”路明非苦着脸回答，“要不师兄你直接告诉我，我身边还有谁不是龙吧，我怎么感觉我的朋友都是龙啊。”

林枫被他这洞穿真相的发言一噎，路明非身边好像确实是龙比人多啊。

“咳，其他人不是重点，咱们先说回老唐！老唐是目前比较棘手的问题。”

“所以师兄你这是作为抢劫犯被受害者找上门了吗？你怕被诺顿打死！”路明非恍然大悟。

“见鬼，怎么我又从盗墓贼升级到抢劫犯了，而且明明是莪两一起干的，怎么你这么事不关己的样子。”林枫以手做拳敲在路明非头顶，“没有七宗罪诺顿想打死我，祂做梦比较快！”

“那师兄你是在怕什么？你怕你失手给诺顿剁成八块？你那剑神挡杀神！”路明非捂着头，及时补救自己刚刚把盗墓的锅都甩给林枫的狂言，毕竟七宗罪现在还在他手上，林枫说会暂存到暑假。

“如果我说，诺顿在今天立刻苏醒的话，你的朋友老唐就不存在了，你会害怕吗。”

林枫的话让路明非从调笑中骤然抬起头。

看着不敢置信的路明非，林枫叹了口气，“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龙王每次的化茧重生，都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流浪在人类世界恢复记忆。在流浪人间的过程中，为了适应人类生活，龙会产生相应的人类人格。但恢复记忆之后，这个人类人格会被作为龙的一面彻底吞噬。你的朋友老唐，就是诺顿的人类人格。他是诺顿，但他不是完整的诺顿，他很可能变成诺顿重临世界的第一个祭品。”

“可拥有记忆的你和夏弥师妹不也还是你们吗？为什么老唐不行。”路明非颤抖着说。

“我和夏弥算比较特殊的情况。但耶梦加得，也就是夏弥以前某次茧化的情况确实可以作为参考。祂在明朝曾作为袁家养女，被袁珙抚养十几年。在恢复龙类的记忆之后，祂就离开了袁家，袁家的养女死在了同一天。”

路明非手抓在林枫肩膀上把林枫狠狠地摇晃，“这tm不还是个悲剧故事吗，所以老唐没救了？！”

“如果我说以前恢复记忆之后，耶梦加得会把所有知道祂身份的人全部杀死，你还会觉得袁家的故事是个悲剧吗。袁家只是少了了一个女儿，但他家其他一个人都没出事。耶梦加得还是耶梦加得，可祂那天其实并没有完全吞噬掉自己的人类人格。龙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生物，恰恰相反，龙在拥有最极致的理智的同时也拥有最极端的感情。”

林枫抓住路明非搭在他肩膀上手的手腕，他注视着路明非的眼睛，沉声说道：“路明非，我需要你帮我，我想要的是有诺顿记忆的老唐，而不是暴怒的君主。何况就算诺顿一定要苏醒，也不能是现在，不能在人最多的核心城区。”

路明非被一只伸到面前的手从回忆中拉出。

他看向那只和人类并没有任何区别的手。

那是老唐的手，他从路明非面前夹走了一只蟹腿。

“干我们这一行的呢，大多数时候是雇主在网上公布任务，然后我们这种猎人去接任务。但有些时候雇主也可以指定特定的猎人去做任务，任务邮件会直接从网站后台发到你邮箱里。说实话我排名挺靠前的，佣金不低。但这回的雇主宁愿出十万美金也要我来中国跑一趟，连签证都帮我办好了。”

“多少？十万？！你这还好意思说你赚辛苦钱，谁家辛苦钱十万美金啊，买命钱还差不多吧？”路明非刚刚夹起的蟹钳掉进了菜盘子里。

“要我卖命我还能搁这里坐着吗，我是活人好吧。虽说我以前也确实遇到过几次比较凶险的任务，但我都逢凶化吉了。我这次来中国的任务相比之前那些要下墓的就很轻松啊，雇主只是要我到三峡旅游然后拍个照。”

老唐毫不在意地说，但他的话语却让林枫和路明非都心一跳。

“拍个照就能得十万美金？老唐我还以为你只是游戏打得不错，你编故事也挺行，把我都骗到了。”路明非把蟹钳咬得咔嚓响，同时吐槽道。

老唐被路明非那双三白眼里的质疑激到了，他回身掏着自己的包，“嘿，明明你质疑我是吧，看来我要拿出点真家伙给你看看了。”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包裹折起的手帕，然后掀开手帕。手帕里是好几块掌心大小的铜块碎片，碎片呈现出被锈蚀的铜绿色，不少地方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黯淡无光。这些碎片的边缘并不规则，有着锯齿状的断面，而正面的纹路已经模糊不清，似乎应该是从某个完整部件之上碎裂下来的。

“看到了没，我雇主要我去拍的就是这个，他听说长江三峡下游出现了一些青铜残片，所以要我去拍些碎片照片。我去了三峡，但发现碎片的地方已经被有关部门保护起来了，我又不好硬闯。正当我还在计划半夜潜伏进现场的时候，有人和我说村民会把捡到的碎片拿去市场上卖，我就去市场买了几块。”

老唐将被手帕包着的碎片放到了桌子的透明转盘之上，示意两人随便看。

林枫与路明非对视一眼，他伸出手按住转动的转盘，将转盘上的手帕拿起，对着光观察，同时问道：“你就把这些碎片拍照给你的雇主发过去了？”

路明非也伸头过来看了几下，虽然他完全看不出来碎片是不是青铜城里流出来的，不过总得摆出点好奇的样子出来免得老唐怀疑。

“那我只找到这个，当然就只能发这个的照片啊。雇主要是不满意就另找别人呗，我就当来三峡旅游一趟。你别说，三峡那叫一个美啊，可惜我一首诗都没学过，不然高低念两句。”老唐提起三峡的美景，眼中亮起光来，他自诩也是去过不少国家了，但三峡确实是美啊。

“所以雇主把钱打给你了吗？”林枫将青铜碎片放到桌上。

“我照片发过去不久对面就把钱打过来了。”

“你买这个没有很贵吧？”

“小万块人民币，不过我赚了十万美金，很划得来啊！”老唐把碎片小心地用手帕包裹起来。

林枫端起了茶杯，“那好歹你还赚了，如果雇主没把钱打给你，那你恐怕这一趟净亏几万。”

老唐和路明非同时向吹着茶的林枫看了过来，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这是假的青铜碎片，估计是二道贩子听说三峡能捞出青铜后，特意搬到三峡来卖给你们这种不识货的人的。青铜新铸伪品所做锈与真锈有区别，真锈有复杂的层次，各个层次的色泽不同，且周围边缘会有自然的断面。你这碎片只有一层锈蚀，几乎没有露胎的部分，且锈蚀非常坚硬，一看就是仿的啊，而且还是刚仿不久的那种。”

林枫喝完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冲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家伙笑道：“好歹雇主把钱打给你了嘛，老唐你没亏，开心点。”

“卧槽，说好的中国人不骗美国人，怎么骗我啊！我买个假的花了好几万！”

老唐拿起一块碎片猛看，他确实对青铜器没有任何研究，完全看不出来林枫所说的那些什么锈迹啊胎啊之类的东西。但看林枫信誓旦旦的样子，再一联想到他买到碎片之后，那个卖碎片的村民就一卷包袱赶紧离开了市场，他也反应过来了，他还真有可能被骗了。

“说的是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和你这个美国人没关系，何况你都赚了十万美金了还差这点小钱？你赚那么多，你一开始来吃饭还想叫我请客，有没有良心。”路明非吐槽完又看向林枫，眨了眨眼，“老唐你下次要买个啥古董的，最好还是先问我林枫师兄，他懂得很多的。”

林枫笑而不语。

三峡发现青铜碎片的那块位置早就被卡塞尔学院和御控制起来了，卖碎片给老唐的人如果厉害到能把真的碎片带走，那他有理由怀疑那个人的身份也是只龙。

早在顺利离开青铜城后，林枫就诱导卡塞尔学院注意到了三峡下面的异状。最近一直往家里打电话给他，让苏小妍都多有抱怨的人，也并不是什么真的三峡通航管理局的人，而是来探听消息的御的人。

当然，不管是面对御还是卡塞尔，林枫都只有一个解释：并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只是夜里感觉到轻微地震被震醒之后，出甲板往下看时觉得水下有黑影在追他们的船，觉得很不对劲。

至于游艇上的中国专员下水后发现水底有青铜碎片的事。啊，我船上有专员？！我怎么不知道。水底有青铜碎片？！这个我又没下水，我也不知道啊。

反正就算是御和卡塞尔，也不可能在耶梦加得发动言灵后从地底再把青铜城挖出来。一些本就是他用来转移视线的青铜碎片而已，让他们纠结吧。林枫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