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照在琉璃厂大街的石板路上，也照亮了石板路两侧复古的青砖二层小楼，每栋楼前都挂着“宝翠堂”、“崇文府”这类黑底金字招牌。

这条著名的文化街在元代和明初是烧制琉璃瓦的官窑所在地，因此得名琉璃厂。然而到了明嘉靖三十二年修建外城后，琉璃厂地区被纳入城区，由于城内不宜烧窑，烧制琉璃瓦的官窑迁出了京城，但“琉璃厂”的地名却保留了下来。

到了清代时，因为各地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大多集中住在这一带，琉璃厂形成了以书市为主，文房字画为辅的街市格局。民国年间，社会动荡，书市衰落，古玩和文房市场逐渐兴，琉璃厂又慢慢发展成了京城里最大的古玩市场之一。

但今天来到琉璃厂的游客和古玩爱好者中却有两人与众不同。他们并非为文房四宝或古玩书画而来，也不想参观游览琉璃厂著名的百年老店。两个客人顺着人流向前，在琉璃厂大街一处旁开的胡同走了进去，又在胡同中段拐弯走进了新的胡同。

随着七拐八弯的不断前进，两人离人来人往游客繁多的热闹市集越来越远，也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近。

两个人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個巷子的尽头。

一个小铺面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挂在门楣上的招牌显得有些破旧，门口挂着一床老北亰冬日用来挡风的蓝色厚棉被。

“还真有这么一间店。”路明非抬起头看着上书“凤隆堂”的招牌，有些惊讶，他凑近走在前面的林枫，压低了声音，“不会开门就有龙从里面冲出来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畿重地，哪来的龙？”林枫义正言辞。

他咳嗽一声，忽视路明非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走上前掀开了那床挂在门上的厚棉被，但棉被下却是被一道厚锁锁住的门。

没人在？林枫目光一暗。

就在林枫的手摸上那个大锁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林枫回过头，发现一个戴着红袖标的居委会大婶正警惕地看着他和路明非，那目光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

小偷。

林枫尴尬地一笑，“大婶，我们是来找林凤隆老先生的。”

听到他准确的说出了店主林凤隆的名字，居委会大婶眼里的怀疑打消了一些，但依旧还是不放心地确认，“你们是老林的客人？”

“不是，我一个普通学生哪买得起古玩啊。我是林凤隆老先生朋友的学生，受我老师之托来拜访林老先生。”林枫从包里摸出了一张老照片展示给居委会大婶看。

老照片里是七个年轻人彼此勾着肩膀在一个花架下嘻嘻哈哈，花架上的紫藤垂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

林枫指向照片边缘两个并肩而立的两个男子，“您看这个，这个是不是林老先生？他旁边这个是我老师。”

大婶推了推眼镜仔细一看，照片边缘那个被林枫手指指出来的年轻人身穿笔挺的白色猎装，脸上长着一对飞扬如剑的眉毛，“这眉毛，还真是老林。”

“我没骗您吧！”林枫收起了照片，“是这样，我的老师早年和林老先生是朋友，但他们多年不联系了。最近我老师身体不好，想起了这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想和他见上最后一面。我多方打听，听说林老先生在这，就马不停蹄地从美国赶过来了。”

站在旁边的路明非在听到林枫这一通瞎编后吞了口口水。

“孩子，你来得不巧，老林前段时间刚去陕西收货去了！干他们古玩这行的去上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大婶一拍大腿，着急道，“虽然大伙儿都是老街坊了，但老林他平时不用高科技，我都没他电话。”

“您别急，我还会在北亰待一个月，总能等到林老先生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看到林老先生回来了，能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吗？”林枫将自己的电话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把纸撕了下来。

“可以可以！我只要发现他回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大婶将林枫递来的纸收了起来。

“既然林老先生不在，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麻烦您了。”林枫冲路明非使了个眼色，两人向胡同口走去。

“真是好孩子，为了老师跑那么大老远从美国过来。就是不知道老林啥时候才能回来。”大婶看着两个年轻人拐进别的胡同，叹了口气，随后也开始自己的巡逻。

等大婶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后，被大婶认为早已离开的路明非和林枫从胡同口的墙壁后伸出头。

“林枫师兄，你连这么热心的大婶都骗，你良心不会痛吗？！”路明非痛心疾首地说。

“我骗大婶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林枫瞪大眼睛。

“你说昂热校长身体不好，哪里身体不好了，前段时间他还和我们预科班的学生视频，祝我们圣诞快乐。”

“他圣诞节后就乐极生悲咽炎复发了，咽炎复发当然算身体不好。”

“可你说的不是见最后一面的那种身体不好吗？！”

“那是两句话！一句，校长身体不好，实话。一句，见林凤隆最后一面，也是实话。见完后把林凤隆杀掉，谁能说这不是他两见的最后一面？好了，趁现在没人，我们进凤隆堂看看。”

林枫快步上前，从包里掏出水瓶，把水灌进门锁里，然后将冰出来的钥匙一转，咔嚓一声响后，门锁就被完好无损地打开了。

两人溜进了凤隆堂里。

凤隆堂的窗户装的是老式玻璃，阳光透进来是蒙眬的，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灰尘，它们在阳光的光柱里乱舞。

和琉璃厂绝大部分铺面一样，这家店也是个古玩店，不大的店里乱七八糟地摆着各式各样的条桌和柜子，柜子上杂七杂八放着线装书、唐三彩、青花瓷瓶、石砚笔洗，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字画，地面上则铺着灰色地毯。

有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陈旧的灰尘味飘在店里，这味道不算难闻。

“这家店多久没人来了，这么多灰。”路明非凑近架子上的东西，发现就连那些代售的古玩商品身上都有着厚厚的灰尘。

这家店像是被封印在时光的角落，几十年没人踏入的样子，只有灰尘才是此处的领主。

“恐怕刚有人来过。”林枫眼尖地看到了角落里架子上的一处手指印，很显然有什么人按在这里，带走了这里的灰尘，而且他还没有离开多久，新的灰尘还没来得及落上去。

一把小刀从袖口滑出，林枫将刀从旁边柜子的缝隙刺过去，刀刃切断了躲在柜子后的人脸侧的头发。

然后林枫的刀停住了，因为他认出了那个人。

而路明非更是直接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老唐？！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呢，林枫兄弟和明明你两怎么会在这里！”藏在柜子后的老唐龇牙咧嘴，“你们谁帮帮忙，我被这个柜子给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