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大楼巨大的落地窗旁，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向下俯瞰。

白日的东京商业区非常繁华，人来车往川流不息。自高楼向下看去，下方的十字路口上，因为交通信号灯的缘故，黑压压的人群在路口不断堆积，车流则穿行不息。然后随着信号灯变化，奔涌的车流戛然而止，人流则涌过街道，沿着各自的路线分散。

下一个时刻，车流接续，而新的黑压压的人群则重新开始在路口汇集。

这是座井然有序的城市，似乎每個人每辆车都在按照固定轨道高速运行着，几乎没有人会脱轨。

“日本是一个被规矩束缚的国家，每个日本人都是机器上的零件，被规则束缚着高速运转。”源稚生的瞳孔倒映着下方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可你们蛇岐八家不就是制定规矩的人吗，黑道就是日本社会的暗面，你们是日本暗面社会的管理者，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甚至被称作是‘影子天皇’，那你这位源家家主按照我们中国的说法就是太子喽。

太子殿下这是在自豪你有最守规矩的臣民吗？”林枫手撑着栏杆，漫不经心地问。

“源家家主确实是黑道的太子，但从我自己来说，我也只是个被规矩束缚的人而已。”源稚生说，“我实际上并不喜欢规矩，也不想守规矩，如果可以，我最想做的其实是离开东京，找个舒服的城市过混吃等死的生活。”

他转过头，看着林枫，眼神锐利，“可我不能，因为我是最后的源家后裔，我享受了作为源氏家主的待遇和权利，那么我就应该承担起源氏家主的义务。”

“你今天找我出来不会是为了和我强调你的职责是多么重大吧？日本离了你会再爆炸一次？”林枫狐疑地问，这严肃的地球离了我就要停转的气势是怎么回事，连夏弥同学都没有这么中二啊！

源稚生如钢铁一般的决意撞在了一床棉花上，他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继续说话了。按照他的想法，能单枪匹马解决了关东支部和猛鬼众的死侍军团的人，想来必然也是一位有着钢铁决意之人，应该能与他产生共鸣。

他带着君王般的赫赫威势而来，渴望遇到一位和他势均力敌的君主。对方这君主确实也是君主，但似乎是吐槽和玩梗之国的国君。

“我是想来和你说说半岛酒店的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顶上来结果却一泻千里的源稚生灰头土脸地说。

林枫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说这个！”

“我们解剖了东京半岛酒店里被你杀死的死侍和你说的自称是王将的两个带着公卿面具的人。那两个人的面具是直接焊在了人脸上，撕下来后只有一片血肉模糊。DNA报告显示他们是家族中失踪的高危混血种，而是都是年轻人，显然并非真正的王将。至于死侍，它们中除了一个被砸在墙上而粉碎性骨折外，其他都死于心脏破裂。”

源稚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枫。

“你如果是想问它们怎么死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的言灵是天虞，天虞的效果是控制领域内的水，我把它们心脏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冻成了冰。”

“序列号90的危险言灵吗，难怪你是S级。不过你这么轻易的就把你的言灵告诉我了？”源稚生有些诧异。

林枫耸耸肩，“我们‘暂时’还不是敌人吧？告诉你也没什么。就算我们是敌人，其实也无所谓，天虞不是那种知道了就可以挡下来的言灵。”

“确实，总不能把身体里的水分抽干再和你打。”源稚生点点头。相比他的言灵·王权，林枫的言灵·天虞显然实用性上要高得多啊，也不知真的比拼一下的话，哪边会胜出。

源稚生一边想，一边递出了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那些死侍中大部分的身份已经查明了，他们在畸变为死侍前都是普通人，他们身上发生的蛇形畸变是被人为诱发的。”

“龙血是无序进化的催化剂，会导致不可控的畸变，死侍的畸变形态本应是多种多样的。我原本到日本来的任务也就是为了追查进化药的事。

虽然按照你们日本分部的说法，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制造者小山隆造已经被你杀死了，所有的买家也被处决，但很显然日本的进化药不止莫洛托夫鸡尾酒一种，研究进化药的也不只有小山隆造一人。”林枫翻了翻那份报告。

“我们当时上交报告是因为我们不希望猛鬼众的事暴露，按照莪们的设想，本部专员看到的应该是一个干净的日本，没有龙，也没有死侍。”源稚生说，“猛鬼众一直在研究进化药，他们原本就是家族中血统最危险的一批人，有很大的可能性跨越临界血限堕落成鬼，不想死的唯一方法只有进化。”

“按照你的说法，蛇岐八家并不希望我和猛鬼众有接触，那么东京半岛酒店作为我的下榻之地，显然应该有严密的监控和安保，但王将却带着死侍军团进入了半岛酒店。”林枫从文件中抬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家族中出了叛徒。”源稚生与林枫对视一眼，“我会把他找出来，交给你处置。”

这可是你说的啊，林枫一挑眉，“你这么说就是还没找到他的意思了，那我给你个调查的方向好了。”

“调查方向？你知道那个叛徒是谁？”源稚生皱起眉。

林枫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注意到了一点。你的解剖报告里说，在死侍的胃容物中发现了还未被完全消化的鱼类和牛羊的骨骼组织。也就是说，那些死侍其实是被人豢养的。

按照我了解到的，猛鬼众的地盘在大阪，但从大阪把这么多死侍运到东京来显然不现实。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死侍原本就是豢养在东京的。既然是被豢养，就必然需要大量的食物，你可以从这里去追查。”

虽然不知道源稚生能不能发觉到源氏大楼里的死侍巢穴，但能先把日本其他死侍巢穴拔掉也好，否则这些地方还存在一天，就有可能产生更多的死侍。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会按着这个方向去查的。”源稚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之前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难怪执行部会单独把林枫派来调查进化药的事，显然是对对方的追查能力相当有信心。

“好了，我们也出来挺久的了，该回去了。”林枫率先迈开步子。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露台，但橘政宗已经不在了，只有三个沉默得仿佛化身石像的坚毅背影对着进门来的林枫和源稚生。

“出事了？！”源稚生瞬间就跑到了石桌旁，看向三人。

路明非摇了摇头。

“那你们这是？”源稚生看着眼含热泪的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

恺撒将桌上还冒着烟气的茶杯举了起来，对着林枫伸出去，用手比划了一个方形，然后做了个投入茶杯的动作。看懂了他是什么意思的林枫嘴角抽搐，他打了个响指，桌上茶杯里的滚水瞬间变成装着冰块的冰水。

坐在桌旁的三人立刻毫不矜持地含了一口冰水在嘴里。

“你们不会没等凉一凉就直接喝了这么烫的茶吧…”

“不是林枫师兄你说要见招拆招，我以为茶道就是蛇岐八家的招，还特意紧急查了茶道礼节。”路明非含着冰块含糊不清的说。

“在茶道这件事上我认为你们没有必要跟政宗先生严肃，你们不也看出来了吗，他就不是个彻底的日本人。”源稚生扶额，他好不容易因为林枫的建议而建立起来的本部专员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好印象又一次崩塌了。

难道这就是绘梨衣最近常看的动漫里那些弹幕刷的“帅不过三秒”？

“政宗先生去哪了？”源稚生看向已经没有人了的座位。

“有人急匆匆来找他，他就先走了，我好像听到说是上杉家主什么的。”恺撒舔了舔嘴里几乎被烫掉的一层皮。

“是上杉家主的事的话，他着急也难免，还请各位见谅。本来今天应该是上三家家主一起接待你们，但上杉家主身体不好，最近在养病。”源稚生替橘政宗道了声歉。

而此时，正搭乘专属电梯前往医院层的橘政宗在电梯里对着电梯镜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冷冷的下令，“辉夜姬，将林枫今天在源氏大楼里所有的录像调出来，发到我的电脑里。”

“是。”一个女声立刻回应，“查询到今天他还和少主有交流，但少主避开了我的监控，这段的录像缺失。”

“稚生吗…”橘政宗沉思片刻，“无妨，把其他录像调出来就行。”

“谨遵您的命令。”辉夜姬回答后关闭了通讯。

电梯里陷入一片静默，倒映出清晰的人影的镜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幽光。

“瑞吉蕾芙，奥丁的女武神……难道你也还没死吗，星之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