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句话用来形容雷劫再贴切不过,这方天地雷劫有许多种。
弱一点的便是妖族化形之劫,只有一道天雷。
天雷落,洗净妖兽本身蛮气,从此开窍化人,同人族一般,享受此方天地对灵性之物的好处。
还有就是刚才蓝龙的化龙劫。
天雷三道,第一道炼入龙骨,第二道灌龙髓,直至第三道落下,龙珠成!
如今史家册有记载的,最强的雷劫便是玉璞突破仙人境的九九雷劫,渡过成仙,失败则魂飞魄散。
故,雷劫其实不能算劫,反而有点类似于天道的洗礼,所以对于雷劫,修士们是又爱又恨。
仙家坊市中,记载雷劫种类的玉柬也是许许多多,描述详细。
修士也愿意花仙家钱币购买相关玉柬,毕竟这关系到生死与未来。
而如今渤江入海口的紫色雷劫,却没有任何一个玉柬有过记载。
以至于这会陈妙,这位天下江水正神之一的仙人境神祇,看着远方祥云,都是有些不解。
她缓缓转动脖子,面无表情看向身边白袍半圣:“道友可否为我讲解一二,这是什么雷劫?”
易宁也是摇头:“我也不懂。”
说着话,但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处亭午,神识勾动小天地,随时准备出手相救。
渤江入海口。
亭午悬浮于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抬起牛头望向天幕。
天幕处祥云漫卷,翠烟轻裹,它于天空中肆意蔓延,或聚或散,不断涌动。
“哞——”
身为应劫者,亭午现在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瞧着美丽动人的祥云,气势有多大。
其内翻滚着的阵阵紫芒,哪怕只是盯着,它都觉得牛眼鼓胀,仿佛被无数把尖刀刺过。
也是这时,似乎是见亭午已经准备就绪,祥云不再收敛它的气势,原本无声的紫芒中有声响发出。
宛如憋了万年的灵魂,终于可以说话,它开始呐喊。
“轰——”
声音格外低沉,一道声波以入海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它来到海上,推着海水倒流,浪花越叠越高,蓝色的巨浪如同擎天巨手,已经能触摸到天际,也不知多久,巨浪才失去声波的推力,重重拍在深海,惊起海兽无数。
它来到岸上,一路带起沙尘,冲向来安城。
这座港口城市因为声波的到来,都震动了下,好一点的建筑只是破碎些门窗,还有许多年老的建筑在这声波之中,直接开裂、垮塌。
还好此时百姓都在地窖之中,声波起点又来自高空,才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且来安城还不只是声波的终点,它声势虽有消减,却依旧推进向前,跨过来安城,直至抵达化龙国第四座郡城,才完全消失。
而,这还只是那雷劫收束后,产生的声响余威。
随着低沉的轰隆声消散,入海口有一抹璀璨紫芒落下,它已不再是雷电形状,而是一束比宫殿还大的光柱,直接将下方水牛笼罩。
亭午亦是望着光柱,刚才雷劫的轰响,似乎在向它传递一个信息,
——别乱动,接受洗礼即可。
亭午还理解到了另一個意思。
雷劫,按规矩而来是先苦后甜,先受难,再收获。
可对方传播的意思就是,我私下操作,将劫难已经消除了,你只管接受收获即可。
但,这还能叫雷劫吗?这样给的收获真的和之前一样吗?
而且,亭午向来恩怨分明,不喜欢欠人恩情,它这一生也就只欠过易宁的恩。
这恩实在太大,已经到了亭午无法偿还的地步,所以它会一辈子跟在主人身边,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只是这一路行来,打架、传道似乎都没它的事。
平日里的亭午每日没心没肺,但其内心何尝不想替主人分忧,何尝不想如童钱那般,帮易宁治病救人。
包括之前伏历还未拜师时,一直嫌弃它的弱小,亭午只是摆动牛尾,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它怎会不在乎,怎会没有自尊心!
如果没有自尊心,亭午就不会因为报答牵牛村的恩情,而日日夜夜耕种百年了。
故此,这会它盯着落下的光柱,牛眼通红,然后一跃而起,竟然迎着紫色光柱撞了过去!
亭午这一撞,是拒绝了对方无故的恩情,也是在搏那一丝变得更强的契机。
以前没办法,现在机遇就在眼前,它不愿放弃!
“哞!”
亭午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一头扎入紫光之中,光芒将之包裹,就此看不见身形。
随着亭午动作,远处的易宁忍不住暗骂一句:“倔牛。”
童钱也是身形一闪来到他的身边,没有说话,但神情很是担心。
“没事,相信他。”易宁将手搭在徒弟肩膀,示意对方宽心。
陈妙这时也说道:“雷劫的气势变了。”
似乎是感受到亭午意图,浑厚的紫色光柱开始波动,不再如之前那般平静。
雷劫如客人所愿,不再是端着好茶好水的主人,摇身一变化为持着戒尺的严厉先生。
“嘣!!!”
惊天巨响,在入海口响起!
接着整个光柱开始收缩,从宫殿大小变为普通房屋大小,将它体内的亭午完全裹挟。
“滋滋滋。”
闪电在光柱中游曳,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哞!”亭午叫声自光柱中传出,但瞬间就被闪电声音盖过。
少时,又是一声牛叫。
“哞。”
只是这会,它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片刻后,“哞...”叫声已经弱不可闻。
陈妙转头看向易宁,观察对方表情。
童钱的眉头开始皱起,脚尖在虚空一点,就要往入海口飞去,只是才有动作,她的手臂就被易宁拉住,给强行拖了回来。
易宁摇头:“放心,有我在。”
“可是,笨牛的肉身已经在雷霆中消融,我感觉到它的灵魂也扛不......”
说到这,童钱愣了下,接着语气中甚至带着哀嚎,“师父...亭午的灵魂也消散了...”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童钱已经感受不到亭午的气息。
大水牛死了吗?
她肩膀都在颤抖,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这么十多年,从她还是小女孩时,亭午就一直在其身边。
童钱最喜欢靠在水牛肚子上睡觉,平时练武累了,也是那大笨牛驮着她一路远行。
对于这个黝黑的姑娘来说,亭午就是她的家人,甚至某些程度下,对其亲近程度不下于易宁。
即便童钱已经走过千山,阅历无数,不再是小孩子了,但她的情绪依旧开始失控。
童钱又想挣扎,想要去雷劫中看一看,万一能找到亭午的一些残魂呢。
童钱提出的问题,也是陈妙的问题,她耷拉着眼帘看着易宁,等待对方答案。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旁观者,又是仙人境强者,这位看似呆木的江水正神,思绪一点也不慢,她非常清楚一件事。
半圣榜上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即便是那个让自己厌烦的沈懿,陈妙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剑道上的成就,以及其惊人的毅志,她自愧不如。
特别是想起无数年前的那件事,
如今白玉京城墙上,一道贯穿南北的剑痕,剑痕述说着那个故事,每每想起陈妙亦是心神往之。
所以,她在等待。
她不相信一个比沈懿还强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守护对象就这么死去。
毕竟,这是无数年里,陈妙见过最强的护道人了。
果然,易宁开口了,说话的同时还捏了捏童钱肩膀:“你不相信师父吗?”
情绪崩溃的女孩闻言,安静下来,她脸上挂满泪水,握紧的拳头也有些松动。
易宁为其擦去泪水,而后继续注视远方紫光:“雷劫不还没消散吗?”
话音落,陈妙猛然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神态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有气无力,有法术流光在其眼眸闪动,她盯着入海口的雷劫,却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可为何,应劫者都被雷电打的肉身、神魂劫灭,雷劫还未消散?
童钱问出她的疑惑:“可我的感知中,感受不到亭午了。”
“师父以前教过你,这天地间什么东西不可磨灭,什么东西可以承载万物?”易宁问道。
“什么东西不可磨灭?”身旁两人同时低声重复。
陈妙心中回忆起那些天地至宝,然后将这些至宝,与这会雷劫处的景象对比,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童钱亦是陷入沉思,许久她挑起眉头,然后回答:“是众生之愿!被世人记住之人哪怕死去,他的名字也不会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是的。”易宁点头。
“众生之愿?”
陈妙嘟囔,似乎抓到什么契机,竟然直接闭上眼眸,体内法力开始滚动。
易宁微微瞥了陈妙一眼:“抓到些许突破契机了吗?”
个人自有缘法,他只是看一下就重新将目光收回,然后锁定在紫色雷劫之中。
这会的雷劫已经不再是光柱形状,而是收缩成了球体。
紫色的光球飘浮在半空,璀璨夺目!
只有易宁能看到,在球体中,有枚七彩光团被雷霆击打的不断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