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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艘运船昼夜兼程,次日清晨停泊下邳城北的码头处。

宣良带几个人驱小船去招募水手,把消息传过去,应募水手的人家自会划船来此。

到时候安家费用当面给了家属,留下的水手也会安心。

等运船走远后,这贼船就不好下了。

黑熊自感无趣就带着鹅下船散步,四只大鹅戏水,他在河边滩涂握木棍勾画大致地图。

许都一定要去,只要船队缓慢向许都移动,那这三艘运船就是合法的,沿途官吏不敢刁难。

想要保住这层合法的皮,去许都路上就不能除暴安良。

如果按照宣良原本计划走汳水去陈留,再入许都的话,有一点隐患,那就是曹洪的位置。

以这位子廉不廉的地位,极有可能就在曹操大营;到那时候要么按计划把钱帛送给曹洪,要么立刻翻脸。

曹操大军在侧,不缺乏骑军,这三艘船很难突围。

这条原本的计划必须取消,那就剩下另一条路,走淮水北上,先去许都,经浪荡渠去陈留。

白鹅贼作乱挡了漕运水路,曹子廉将军应该能理解,可以耐心多等一段时间。

先去许都,挖出吕温侯这位绝世卡片素材后就北上去给陈留大营的曹子廉将军当面送快递。

乘夜航行突入黄河,那就天高任鸟飞。

这条路不好走,用时长,自己正好也有足够时间成长,多攒一些法力,最好一举将吕温侯强化到极点,给曹公一点小小的震撼。

今年夏秋在黄河流域流窜,搜集材料和优秀工匠。

赶在天气变冷前返回江淮一带避寒,过个温暖的冬天。

能把平底运船换成尖底吃水深的海船,那跑到广州、交州去吃荔枝也不错。

似乎自己的卡片,很适合远洋补给?

到现在,还是对邺城里的甄夫人有些好奇,能力越强,去邺城的冲动也就越强。

想明白今年的大致行程后,黑熊又在地上勾画数字,从建安一年到建安二十四年。

今年是建安七年,将记忆里的有名事件用时间线重新串连起来。

事件彼此都是有因果关系的,比如衣带诏事件已经结束,内部暴露出来的人已被曹操诛杀一空,所以今年正月就向陈留集结大军,向河北的袁绍示威、叫板、挑衅。

去年河北也乱了一阵,被袁绍重新平定。

官渡大败后袁绍卷土重来,又在仓亭败绩,前后两战十几万训练合格的历战老兵阵亡,所以今年的袁绍肯定没法集结大军来讨伐曹操。

袁绍可是曹操的老大哥,老大哥就得有老大哥的架子。

如今曹操屯兵陈留做出进取河北的挑衅姿态,但凡老大哥能举起刀,保准要远道而来打一场。

对老大哥来说,拉长后勤线,疲兵远征之类的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老大哥的威风颜面不能丢。

这个威风面子丢了,往往与战败性质类似,都会引发内部动荡和从属摇摆。

估计现在的袁绍会很生气,再生气也拿曹操没办法;越没办法,就越生气,越后悔当年怎么没把曹操弄死。

风助火势,火借风力,这风风火火的足够把袁绍气炸。

袁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凭幽并冀青四州之地的体量,就不是曹操能轻易啃下的。

如果能让袁绍多续命一年,那天下形势必然不同;仅仅是许都朝廷内部,曹操权威就会持续下降,会做出更多妥协。

否则一场场对外、对内军事胜利会不断扫除反对声音,让曹操权威如日中升。

战争机器稍稍停一下,曹操得噎出一口血。

还有现在做什么,才能让河北袁老板高兴起来?

这位袁老板心情好了,快乐会转移,就轮到曹老板心情阴郁了。

黑熊抬腿用脚将地上鬼画符一样的划痕字迹抹掉,歪头看着运船上插着孙、徐旗帜,不由微微眯眼。

见四只鹅戏水玩乐后静静浮在水面,黑熊招手,壮年公鹅就仿佛牧羊犬一样引领、驱赶另外三只鹅上岸,再沿着木板登船。

水手、护卫轮流洗漱沐浴,正在甲板上相互帮忙束发。

黑熊不喜欢他们污秽邋遢的样子,已分发帛布让他们自己缝制新衣服。

见他登船,隔壁船上的船头陈阳、张定就一前一后来了,两人都已换了新衣服,显得体面。

甲板吊锅烧水,黑熊烹煮茶叶,没有放其他东西,只是一锅最正统的滚烫浓茶汤,而不是奶茶或辅料乱七八糟的珍珠奶茶。

陈阳、张定落座后,黑熊给彼此碗里放一块红糖,这才舀浓茶浇在碗里冲散红糖。

端起木碗,黑熊才说:“这红糖茶滋补养神,也是当今世上难得的补品了。”

三艘船,两艘装的是补给,一艘是布帛、钱币、江东土特产,甘蔗红糖足有几箱。

陈阳、张定都是目前的极大受益者,短期内不需要猜疑什么。

局势这么乱,他们煽动水手操纵运船出逃又能跑多远?又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世道太坏,大家其实都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两人道谢后端起木碗小口吹着,时刻关注黑熊的神态变化。

黑熊也没有喝,只是反复吹着,才小口尝了尝滋味儿,舒服的不由挑眉。

木碗里的已经不是红糖浓茶那么简单,是一种文明生活,带着前世气息的文明、惬意的生活点缀。

又小饮半口细细品味,才说:“我有意走淮水去许都,你二人有什么看法?”

“唯渠帅是从。”

“你二人不要这么紧张,我的意思是航线不易更改。毕竟江东的船,随意乱走会犯朝廷忌讳。”

陈阳双手抱木碗:“渠帅的意思是在彭城、下邳之间做点事情,阻断漕运?”

“是,宣良是下邳人,名义上我们这支船队遭遇水贼折损人手,宣良这个头领回乡募集补充水手实属正常,朝廷官吏不便阻拦。若再有其他异常行为会滋生事端。”

感觉浓茶凉了一些,黑熊示意两人品茶,慢悠悠说:“好事多磨,我们还得北上彭城走泗水,以遭遇水贼为由再调头回来。这样彭城方面自会通报许都,我们就能转道淮水。”

这支船队是许都方面挂号的,不能乱跑。

陈阳小口饮茶,总觉得眼前的小渠帅要去许都做大事,曹操大军在陈留,许都空虚。

张定则开口:“反复经过彭城会惹人猜疑,不若驱小舟逆流而上,昼伏夜出,烧掠彭城所屯草料。这样的话徐淮、梁沛之地震动,再驱船走淮水直赴许都也就符合情理了。”

陈阳是漂泊寄旅的庶民出身,奴仆部曲经历助长了陈阳的凶厉,却没有增长什么阅历。

张定不一样,少年时在南阳追随孙坚起兵讨董,死了那么多人张定还手脚齐全活着,这不是寻常的本事。

见渠帅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张定先是饮一口红糖浓茶,才露出笑容,侧头看陈阳:“陈兄弟并不知内情,我等出使北方,兼有探路、访问沿途风物的职责。据仆所知,孙权外服王化内图霸业,交结曹子廉安稳北方,有伺机用兵江夏之意。”

孙权攻打江夏黄祖,具有一定正义性,可谓师出有名。

张定说着看向黑熊,主动承认:“彭城南郊草料场储量庞大,守卫疏于防范,不难得手。”

这草料不是冬日取暖的草料,是给大军马匹储备的草料,即为刍稿。

刍稿是田税、徭役人头税之外另一个主要税种,就是缴纳可以喂食牛马的草束。

最优秀的刍稿草束是盛夏暴晒的青干草,其次才是其他牛马爱吃的草。

陈阳听了,疑惑询问:“若是渠帅走了,徐淮之间再无异动,岂不是会遭受朝廷猜疑?若到许都,前后阻截,又当如何是好?”

陈阳有些畏惧朝廷抬头望着黑熊,张定见他这模样直接给了一肘,肘在陈阳侧肋,险些被肘翻。

张定历经尸山血海,本就看不上运气好突然翻身的陈阳,也不加掩饰:“汝这黄口小儿怎知渠帅韬略!”

陈阳不敢发作,低着头。

黑熊又给自己碗里舀了半勺浓茶,混着轻轻摇动木碗,垂眉看打旋可乐一样茶汤,不由露出笑容:“我去许都自有用意,也都宽心,不会做无谓的冒险。”

大不了宣良出面,给曹洪分出一些财物,将明面上委托曹洪买马的事情谈好。

这样离开许都的时候,也是合法的身份。

张定将碗里茶汤饮尽,双手捧碗递到黑熊面前讨要茶汤,嘴上说:“渠帅不必在意这等小儿,凡做大事,岂有不冒风险的?”

“渠帅如我再生父母,我岂会质疑!”

陈阳远离张定挪了挪马扎小凳,才说:“我非惧死,就是担心渠帅安危。”

“又是个逞口舌之能的!”

张定斜眼打量,若不是心疼碗里浓茶金贵,估计就一把泼到陈阳脸上。

黑熊敲了敲桌案,张定才老实坐端正,随即就提议说:“渠帅,补充水手后就起航向上,赶在天黑前抵达吕县。”

说着他抬头看桅杆顶端的风向标:“逆流顺风,午前出发,可行百余里。”

中原水系河道并不是很宽,好处是流速平缓并无什么坚石暗礁,所以只要船不是太大,夜航的风险比南方小一些。

黑熊听着感觉这个张定挺有心思,知道自己不放心宣良。

去烧彭城草料场,怎么能放任运船距离太远?

运船北上吕县,夜里再行船去彭城,这段水路就好走很多。

反正宣良会同意的,衣锦还乡看一看乡亲就行了,难道不顾使命,还要大办三天三夜流水席?

拿定主意,不久就见宣良引着十几条小船走下邳护城河水系渐渐靠近。

安排张定去传达计划,黑熊留在船上观望宣良选拔水手、分发安家费。

徐州五铢钱依旧通行,安家费以五铢钱、粗帛为主。

船上布帛多是上等货色,直接发给水手当安家费只会害了对方家人。

什么身份就得穿什么级别的布料,穿的太好,被打死都是活该。

就现在下邳的商业,给上等丝帛,也很难兑换到粗帛、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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