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四章 蒋济多谋(1 / 1)中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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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淮无人区这个言论目前略有些夸张,后几日船队逆淮水扬帆而行。

沿途很少遇到舟船、渔人,就算遇到了对方也会早早退避,不做接触。

五天后,船队过寿春,航入淝水,途径成德。

船队暂停,刘晔返乡祭祀父母。

这里已经算是扬州刺史刘馥的统治核心区域,所以沿途村庄里社有些烟火气。

虽有人烟,却不多。

秩序已乱,唯有抱团聚集生活才能抵御盗匪的侵扰、杀戮。

所以很多利于耕种的水田、良田,也不得不废弃,生产力很难恢复的关键就在这里。

不是不想种,而是不敢种。

也只有肃清盗匪,百姓才会分散各处,因地制宜恢复生产。

终究是扬州刺史部的核心区域,刘晔匆匆祭奠后再次航行。

只是行船百余里就遇到困难,淝水水量入夏后下降,有十几里水路难以行船。

没办法,只能清空船舱,以百余匹做畜力,以绳索拉扯运船通过这片浅水区域。

宣良站在岸边神情难看,他也没想到初春顺利通行的淝水会缺水到这个地步。

黑熊、刘晔却觉得正常,今年入四月以来就很少下雨,连续大晴天,阴云天气都很少见。

各处降雨不足,淝水作为淮水支流,淝水上游水量降低也是很正常的。

现在就担心百余匹战马的消息被扬州刺史部获悉后,会不会调集军队截击。

自清晨忙碌到午后,九艘大船陆续以畜力拖拽的方式通过浅水河渠,从淝水进入另一段河道,这段河道被称之为施水。

人马重新登船,黑熊与刘晔站在雀室木台展望远近村落,就听黑熊感慨说:“舟船如此不便,看来孙曹之间短期内不会滋生冲突。直到没有敌手时,才会相互用兵。”

刘晔点着头,他熟悉附近地理,也清楚这年头大规模用兵必须依赖水运。

水运保障军资补给,虚耗能下降十倍。

曹操打仗依赖水运,江东孙权更是如此。

自古以来打仗就是沿着交通线来打,越是运输便捷,战争成本就越低。

南北河流通道,目前就两条。

一条在这里,一条在广陵中渎水。

广陵南部为了躲避江东的侵掠,吏民早已迁到中北部。

中渎水失去维护,渠沟已然冲毁,失去了运输、灌溉、泄洪排水的作用。

船队又行四五十里路,就见岸边一处小渡口有几十人簇拥青伞盖车驾等候,高举一杆杏黄旗。

刘晔遥遥见了,眯眼仔细辨认,说:“那应是扬州治中蒋济。彼持杏黄旗表示无害,有和谈之意。”

治中,就是别驾,州刺史的主要行政副手,从本州人中选任。

随即刘晔又主动介绍他所知道扬州的信息,从刺史沛国刘馥、别驾九江蒋济,再到刘馥单骑入合肥聚集百姓恢复生产,招抚豪帅恢复秩序等等之类。

在刘晔口中,这位刘馥很强。

袁术祸害后的两淮乱的一塌糊涂,民间贫苦,豪帅聚族相互侵掠为生,没人能安心生产。

刘馥匹马入合肥空城,寻访周围士人组建州部,收敛百姓劝农生产,又亲自去各处盗匪、流民盘踞的山野游说,百姓陆续下山参与生产。

雷绪、陈兰等聚众数万的豪帅也因刘馥的承诺而放弃劫掠,淮南两三年间得以大治。

美好的名声,对敌人来说就是最锋利的尖刀。

刘馥的名望不仅传播于中原,也传入了江东。

漂泊寄旅与江东的两淮人,自会生出一些返乡思绪。

刘晔介绍声中,旗舰缓缓靠近渡口。

侧门开启,七八名甲士最先下船,而甲板、一楼、二楼已站了二十几名甲士,手持弓弩待命,并观望远近,警惕着。

蒋济也抬头观察,却不觉得害怕。

这三年淮南大治,士民归心;虽然府库没有打造、积蓄多少铠甲军械,但人心可用。

州部有很强的号召力,一旦决定动手,远近渔民的小船轻易能堵塞淝水、施水,将这支船队彻底封死。

淮南民心,就是蒋济最大的底气。

别说这支船队,就是江东孙权敢来进犯,淮南人也会让孙权知晓什么是民心如铁。

刘晔自不会主动现身,黑熊跟在宣良身后出舱,人群里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许都老子庙的李封。

没想到他真的来淮南行医了,要践行那杏林之道。

李封也一眼认出了面目俊朗神采奕奕的黑熊,又见黑熊站在宣良身后,不由露出丝丝笑容。

蒋济上前,开口说:“某九江平阿人蒋济,蒙使君信重,举为本州别驾。听闻足下有良马百余匹,故来叨扰。”

宣良这时候掏出平虏将军徐琨的帛书双手递出,回答:“我等奉将军公文前往北方买马,得曹子廉将军襄助,得以完成使命。”

蒋济敢故作不知,宣良也就睁眼说瞎话。

蒋济装模作样翻阅帛书,皱眉为难又问:“可有司空府文书?百余匹良马,绝非小事。我等不知还好,既然已知晓了,就该询问明白。”

“前后皆是子廉将军经手,我等交割金帛,获取马匹,仅此而已。”

宣良也是一脸为难:“此前路过淮南时皆无过问,怎么如今淮南还要盘查?”

蒋济双手将帛书奉还,依旧蹙眉:“这事太大了,我不闻不问,难逃朝廷问责。”

“你怕问责,不当这官可好?”

宣良身后黑熊开口,黑熊身侧的徐林猛踏前探手抓住蒋济衣领往后拉扯,双方护卫纷纷拔刀,宣良也是拔刀来回指着企图营救的淮南兵。

蒋济险些被一拉扯翻,还没站稳就被一名白衣甲士劫持,短匕已横在蒋济咽喉。

身后旗舰之上强弓拉满,硬弩抬起架在护栏瞄着淮南兵。

蒋济属吏中一人大骂:“我等持杏黄旗坦诚而来,尔等竟如此无礼!”

“待我过逍遥津,自会释放你家治中。”

黑熊说罢右手抬起向后挥动,两名甲士夹着蒋济硬拖回船上。

见十几名淮南兵无有异动,黑熊才后退几步转身回舱,其他人在弓弩掩护下有序撤离。

侧门重新封闭,蒋济被甲士牵着走向船尾,顺梯道直上雀室。

雀室内,蒋济就见刘晔笑问:“子通兄,别来无恙乎!”

“子扬竟在此间?”

蒋济大惊,上下审视刘晔又苦笑:“你竟然从贼?”

“不,他是被我劫持,不得已屈从。”

黑熊也跟上来,将甲士解下的蒋济佩剑重新递还回去,坐在主位示意几个人落座。

蒋济按下心绪落座,就听黑熊说:“你知道我身份,就不怕劫持?”

“实属迫不得已。”

蒋济苦笑:“非某本意,郡人来报说见良马百余匹,反复侦查后确认,某不来,坐罪免官事小,恐弃市问斩。”

黑熊反问:“你被劫持,属吏卫士不能解救,又不能杀贼,你就不怕朝廷律令严惩他们?”

“渠帅有所不知,我淮南人自有内情在。”

蒋济说着还露出笑容:“朝廷不会严惩吏民,自会酌情从轻处理。”

黑熊只是跟着笑了笑,不是很认可这个言论。

淮南终究是新附,是刘馥一个人匹马收复,不是许都朝廷派兵打下来的。

所以在淮南地界,很多事情是要慢慢商量的。

就比如错役制,给曹操十个胆子,现在也不敢在淮南施行错役制度。

全靠刘馥个人魅力与能力收拢、安定的淮南,淮南人不搞事情已经很给朝廷面子了。

淮南人得多低贱,主动放弃人身自由,与家人分别,去遥远陌生地区军屯、戍守?

不是许都朝廷不想放过淮南的十几万户人口,而是淮南自有特殊性,缺乏动手的基础。

雀室内笑声停止,蒋济就问:“敢问渠帅,老子庙黄中李、下邳血桃价值几何?”

“你原来是奔着这个来的。”

黑熊重新审视面前的蒋济,眼前这人中人身高,面容也不出奇,正当壮年,留着两撇髭须;可能是经常喝酒,眼白泛黄血丝明显。

蒋济也微微挺直腰背:“此等方外神妙之物,某愿倾力获取,以贡献天子。”

“可笑。”

黑熊讽笑去看蒋济:“天子何德,值得我进献桃李?”

“还有那曹操,我在民间就听闻童谣,说是子廉不廉,孟德不德。我有喂牛养马的桃,却无给曹家的桃。”

回头看蒋济:“我不在意你是什么心思,我给杏黄旗一份颜面,过逍遥津就放你回去。再来惹我,必教你形神俱灭。”

说着,黑熊心神不安,总觉得蒋济这么凑上来求取桃李太过于直接。

扬州别驾,已经是扬州人在许都朝廷的代表人物之一。

这种人有讨好曹操的需求,但更多的是一种合作互利关系。

想了想,黑熊对边上徐林说:“去岸上请老子庙李封先生来见我。”

“是。”

徐林转身下走木梯离去,刘晔却察觉蒋济眉目间神色细微变化。

刘晔又微微侧目去看黑熊,黑熊右手出现一颗血桃,就问蒋济:“给你一个机会,说出真实来意。否则这桃我就给李封吃下,休怪我听他一面之词。”

蒋济专注望着这颗在他认知里属于完美的血桃,深呼吸几次,才扭头看黑熊,微微摇头:“某人臣之义,非刀剑、金玉所能动。”

“那两颗呢?”

黑熊左手也出现一颗血桃,见蒋济踌躇,就将左手血桃放到刘晔膝上,笑说:“子扬先生为我出谋甚多,尚不能食一桃。你算什么东西,也值两桃?”

刘晔接住桃子,他这次亲眼见证两颗血桃现世,心中疑虑尽去。

笑吟吟看了看蒋济,又双手捧桃看黑熊:“谢渠帅赐桃。”

说罢就开始吃桃,桃肉脆甜,咀嚼又绵软化成清甜桃汁。

他吃的很慢,十几口才吃完,留下一颗洁净的桃核。

很快,徐林将李封引上雀室。

李封见气氛不妙,当即跪下就小心翼翼试探:“渠帅?”

“我总觉得蒋济身份贵重,竟然亲自来寻我,怀疑这人不安好心。”

黑熊将桃子摆到李封面前:“你说说他的坏心思,这桃就给你。许你追随我前往荆州,去践行那杏林祖师之道。”

“是!不敢有瞒渠帅!”

李封果断叩首,抬头侧目去看蒋济:“蒋治中奉命调查渠帅,再三审问仆,仆难以推脱。他又从老子庙中得知渠帅有梁沛口音,今日来见,其左右有擅长书画者五人,皆为渠帅而来!”

说罢李封又叩首:“伏望渠帅明察!”

“我是相信你的,不然岸上就揭发我了。”

“汝这目无君父贼子!竟害我大事!”

蒋济克制不住情绪爆发起身抬脚要踹李封,却被边上徐林一拳打在身上,蒋济单脚站立不稳直接被打翻栽倒。

“我正缺苦力,还要劳烦蒋治中配合,免得扬州吏士枉死。”

黑熊示意李封吃桃,这东西现场吃下去最稳妥。

心中对蒋济也是恼恨,侧目看徐林:“带他去收降,然后关押舱底,最后将他发须眉毛剃掉!”

徐林让两名甲士架着蒋济离去,宣良开口:“为谋万全,应刺瞎他双目,再不济也要毁他右手,让他难以绘画渠帅形貌。”

楼道里的蒋济听闻后跳脚大骂:“贼子!要杀就杀!何以辱我太甚!”

又挨了两拳,蒋济才止声。

黑熊走下梯道,对蒋济说:“我不毁你形貌前程,你也别自寻死路。你忠爱君长被我惩罚剃发,这是光荣的勋章,不该引为耻辱。”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哪怕死了,我也能让你劳作百年、千年。不止是你,九族之内,鸡犬皆如是。”

送走蒋济,刘晔迎上来,抬手做手刀模样挥下,低声:“如此羞辱,必成死仇矣。”

“杀之无益,没了治中蒋济,还有其他人接任。留着他,多少还会有些顾忌。”

“你若担心家眷受累,我这就让徐林安排殴打此人,你援手庇护一二。他就是看明白,也得受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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