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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头,刘表眺望七八里外的战场。

这里隐约能见万山之上成片白旗。

刘表左右幕僚观战,治中从事刘先见蔡瑁推进到万山附近就结阵,疑惑:“难道这是要等援兵?”

蔡瑁会有其他援兵么?

刘先想不出来现在谁还会帮蔡瑁,战局明朗之前,不会有人轻易下场的。

统兵大将韩晞解释说:“宜城兵逆流而来,吏士疲敝。虽说白鹅贼攻拔万山亦然疲倦,可如今贼在高处,不利于佯攻。”

刘表见此,抚须沉吟:“且再观之。”

探马返回,斥候入城门,快步登上城楼。

气喘吁吁模样:“白鹅贼将骁猛,左右冲突,侵扰蔡公营垒,阵列动荡,吏士不安!”

刘表疑惑:“什么白鹅贼将?”

边上金盔金甲的侄儿刘虎开口:“伯父,就是那再三贯穿夏侯元让、于文则阵垒的骑将。至今不知此人姓名。”

“原来是他。”

刘表对此有很深的印象,边上负责内部情报的张允说:“据我所知,此人名叫太史进,字文恭,系琅琊人氏。不怎为何,身负如此神勇之力,却拜在小贼麾下,真可谓明珠暗投。”

他是刘表的外甥,很受信任。

就连南乡异变,也是张允先获悉,第一时间通知了刘表。

“太史文恭……”

刘表抚须沉吟,斜眼看向刘先:“若能得如此勇将,我荆州无忧矣。”

刘先拱手长拜:“主公爱才,臣这就出城招揽此人。”

“嗯,我愿以中郎将之位相待。”

刘表说着忍不住露出笑容,又嘱咐刘先:“成与不成,皆不重要。若不这样,又得有人说我不爱惜人才。”

“是,臣明白。”

刘先又拜,不见刘表嘱咐什么,当即后退几步就下城楼,引几名护卫骑士朝着战场轻驰而去。

反正机会是给了,能不能抓住就看这位太史文恭的了。

刘先沿着道路向西轻驰,首先经过桥口驻军,领军之人是南阳宛人文聘。

文聘纵马相迎,一身鎏金明光铠很是威武,当即询问:“治中公,所来何事?”

刘先看着三四里外纵马冲突的白袍金甲大将身姿:“奉主公令喻,前来招抚太史文恭。”

见刘先举着马鞭遥遥指着那金甲大将,文聘也是恍然,总算知道对方姓名,立刻劝谏说:“这位太史将军骁猛无匹,酣战至今,已杀伤我营中精锐斥候七员。治中公欲往,还请持杏黄旗,以免误伤。”

这时候文聘身边一名军吏提醒:“将军、治中公,这位太史将军拖戟而行,已在地上勾出两道圈。不靠近这两道圈,自不会受他攻杀。”

刘先略做考虑,也观察那边,见那人纵马缓慢绕行蔡瑁阵地,若有骑士侵扰,也只是小范围追击,并无深入追杀的架势。

他思索之际,边上文聘招招手,立刻有军吏从鼓车上取下一面藏起来的杏黄旗。

杏黄旗到手之时刘先没有推辞,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上下审视文聘:“若蔡德圭败亡之象明显,将军可会出兵解围?”

“若无主公令喻,某勒兵不敢动。”

文聘回头看一眼襄阳城轮廓,又对刘先说:“我部斥候见万山之上多树白旗,上面书写‘蔡瑁通贼谋反’之语。世子仁厚,荆州士民多爱之,治中公可愿前去拜谒世子,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竟有此事?”

刘先紧紧皱眉,追问:“那你可曾派人前去拜谒世子?”

见文聘不语,刘先就说:“我就怕这又是一场巫蛊之乱。我观主公模样,似乎并不知情。若是有人居中作梗,截断世子书信……世子纯孝,担忧襄阳生变,发兵讨贼护持主公,倒也合乎情理。”

一个荆南宗室大姓,一个南阳豪强,此刻相互看一眼。

刘先又小心翼翼说:“昨夜蔡德圭深夜叨扰主公,随即就出城去了,不想却将旧部、部曲尽数调来。”

文聘沉眉,也顺着这个思路推演分析:“所以主公只知城外有变,又不知详细具体,故而只是命令水师截断汉水?”

巫蛊之乱,后世很多人深感惋惜,似乎只要疏通了信息渠道,就能及时避免。

而现在,似乎存在类似的信息屏障。

刘先点点头,当即郑重嘱咐文聘:“我这就去拜谒世子,期间若有军令催发,还请将军拖延一二。”

文聘神色为难:“我受主公信重执掌兵戎,若迟疑阻滞……”

“难道主公、世子为小人诓骗,将军就能心安?”

刘先反问一声,不给文聘回复的机会,当即轻踹马腹调转马头沿着隆中道向西而行,三名护卫持一杆杏黄旗追随左右。

万山之上,黑熊见青、红、黄、白四队集结完毕,当即遥遥控制四名道兵行动。

每个道兵配发了五十名护旗兵,由他们充当移动指标,引着配属的青州兵开始下山。

这时候,大约临近上午十一点。

见这青红黄白四队青州兵出动,先一步来到山脚处休息接近一个小时的甘宁所部再次吹响号角。

沿着平坦隆中道,锦帆前营八个百人队结阵推进。

重甲兵三队在前,后继两队,末尾三队。

相隔两里地,蔡瑁站在兵车上左右观望,他很是厌烦那个白袍金甲贼将。

虽然听说过对方博望坡上的威名,可战场传说必然有夸大和失真,可没想到对方真能单骑侵扰他的五千大军。

十几名骑士冲奔过去,根本打不过对方;超过二十几名骑士,对方转身就走,若追击的话队形拉开,对方会伺机反冲杀来。

若派更多人追击,对方就绕阵而走,就这样跑两三圈,大多数骑士的马力就开始衰竭。

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搞来的神骏良驹,马力竟然如此的充沛!

迟迟无法驱逐对方,但对方也不敢单骑硬冲他的密集阵列。

所以蔡瑁麾下士兵还能轮流休息,取水饮用,吃干粮补充体力。

可临近正午,蔡瑁正等候援兵时,就见万山脚下甘宁开始推进,山上更有持四色战旗的四股兵马有序下山。

甘宁更是分出后队三个百人队到檀溪边上,相隔两里地,这三百轻装贼兵就脱了裤子,开始给檀溪增注水量。

下游二里处,正用铜盔打水的一名军吏见了,狠狠将铜盔砸在地上,水花溅起:“锦帆贼欺我太甚!”

他赤巾裹头,面白无须,身形七尺有余,算不得壮硕。

只是眉目细长,气质阴鸷。

当即气呼呼去找蔡瑁:“叔父,我愿领前队与锦帆贼一决生死!”

“你与文聘有旧,立刻驰马去催促!”

蔡瑁垂目审视这位族侄,嘱咐说:“多带几匹马,文聘不肯发兵救援,你就去问洲上驻防的吕公、陈茂。若是这二人也无法支援……”

蔡强听了双眸内缩,颤音:“叔父?”

“他们若无法支援,你就渡汉水,往中原逃命去吧。”

蔡瑁语气低沉,蔡强难以置信,贴近战车低声:“叔父的意思是?”

“别多想,我只是预防万一之事。”

安抚这位族侄,蔡瑁随即露笑:“公子刘琦被贼军劫持,主公知晓其中轻重。”

何况没有援兵,这一仗也要打,必须打到底!

只有让周围人知道蔡家有保护自家的武力,才能省去不必要的觊觎、窥伺。

蔡瑁很清楚自家的定位是什么,更清楚这场战斗失败后的结果是什么。

纵然刘表可能会放弃刘琦并改立刘琮,可蔡家这一战里若暴露出自身的虚弱。

那会遭受刘表的厌弃,会惹来更多的事端。

故而等到那敌将巡游到西面时,蔡强十余骑才乘机向东狂奔,直扑文聘阵地。

目送族侄远走,蔡瑁见甘宁所督三个重装百人阵停在一里外,遂露出狞笑:“怎么敢来,就不敢打了?”

他侧头看身边一人:“擂鼓,号令前队压上去!”

“喏!”

这军吏高呼一声,驰马前往前阵传来了,同时蔡瑁身边八台鼓车擂响,用的是巨型大鼓。

鼓声如雷震,疲劳的各队士兵精神振奋起来。

前队有序敲响鼓点,一个营八个百人战阵沿着隆中道向西推进。

其后很快第二个营列阵,也开始踩踏鼓点,向西推进。

他们面前,甘宁在前队重装步兵阵列阔步而行,腰上七颗铃铛作响,举刀呼喊:“攻杀张通,已经证明我军锋锐!”

“渠帅就在万山之上,此刻正该展现我军之坚韧!”

呼喊完毕,甘宁举刀敲击手中小盾,三个重装步兵百人队纷纷敲击兵器,他们多数以矛戟为主。

环首刀这类短兵搏杀利器只能在混战厮杀时有效,战阵碰撞之际自然追求矛戟这类长杆军器。

双方前队渐渐靠近,都是重甲、矛戟,辅佐立盾、小盾。

相距七十步时,财大气粗的蔡瑁部曲就开始纷纷扬扬抛射箭矢。

甘宁阵中也有善射者,操持強弓与对方吊射。

但对方有意压制,箭雨密密麻麻落在三个重装步兵方阵,很难有当场射杀的。

前排重步兵持立盾、矛戟,后面的则是斜举小盾,身子微微弓着,以减少暴露面积。

随着距离接近到四十步时,甘宁后阵箭矢齐射升空,纷纷扬扬落在七八十步外,正好当头落在对方弓手阵列。

几乎同时,对方前阵重装步兵发动冲锋。

甘宁大声呼喊:“稳住!稳住!”

“投矛!”

三个百人方阵,就是一轮短矛投射。

势大力沉的一杆杆短矛钉在对方重步兵方阵,顷刻间冲锋略散乱的方阵立时大乱,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短矛投射。

一连三轮短矛投射,打的蔡瑁五个重步兵方阵前后断层,反应过来的士兵转身就跑,素质好一些的甲兵还不忘拖拽伤兵。

期间甘宁强忍着追击的冲动,依旧高声呼喝:“不要追!稳住!”

很快,转身就逃的对面甲兵立刻被第二阵的吏士收容,重新驱使压了过来。

甘宁这里投矛使尽,此刻立阵坚守。

眨眼间双方就撞在一起,激烈对抗时阵线拉扯,前排吏士陷入混杀。

而这个时候,绕回来的吕布纵马缓缓加速,手中方天戟双手举起,径直瞄着蔡瑁的前队主将。

蔡瑁也在这个时候派出第三个营向南迂回,企图抢在万山贼军增援之前,先一步侧击甘宁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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