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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城内秩序渐渐恢复,华阴东门开启。

只是可惜这一次,没有士民敢出走。

都在家中观望着。

东门内外没有聚集的人群,带着剃刀、剪刀而来的一帮人只能干等着。

这些老兵又不敢破开门户去搜索之前逃离关中,经过潼关时被剃发的那批人。

故而城内秩序恢复后,最先被剃发的官吏们则担负这个任务。

开始走街串巷,带着军队一家家清查逃亡的溃兵,并重新造册登记人口。

这次清查过程中,就开始针对筛查被剃发人群。

黑熊站在城墙上继续俯览,这种筛查也不是特别严密,意在收编青壮,让他们干活。

真把人杀多了,还怎么干活?

可若不杀,剃发惩罚就是个笑话。

只有前期狠狠地剃,狠狠地杀,才能让治下百姓安安稳稳留在本地,避免害人害己的流窜。

陆续又有三十几个人在筛查中被抓捕出来,当众斩首。

见城内筛查大致完成,黑熊生出去意。

甘宁足以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只是黑熊出城后并未直接返回,而是引着吕布顺驰道向东,直扑弘农新郡守令狐邵所在的陕津。

河北斥候不敢阻拦,纷纷后撤。

等黑熊抵达时,陕县四门封闭,陕津也驻屯一支军队。

令狐邵站在城头木然望着城外的黑熊、‘太史文恭’,不得不承认,对方两个人包围了陕县。

守军士气骇然,本地征发的郡兵、乡勇义兵更是情绪低落。

令狐邵就见黑熊控马靠近,相隔三十几步时,那‘太史文恭’下马,从马具取一条短矛,缠一条帛书,就朝令狐邵所在的门楼投掷。

“府君小心!”

一名护卫拉扯令狐邵,令狐邵刚蹲下,就听附近楼柱一声破响,扭头去看就见短矛已钉在那里,矛刃没入半尺有余。

另有亲兵拔下解下帛书,进献到令狐邵手中。

帛书上只有几个字:下城来谈。

令狐邵扭头看自己的门督:“出城去问问,他所来为何。”

“喏。”

门督是河北出身,转身就下城楼。

城门开启一条隙缝,这门督快步小跑走过去。

待走近了,拱手:“仆乃府君门下贼曹,不知足下相邀府君何事?”

“我要请他向袁尚写信,不要再耽误时间,我能一战破华阴,也能一战破此城。你劝他不要再犹豫,我对他的脑袋不感兴趣。”

“是!”

这贼曹拱手应下,转身要走之际询问:“敢问将军,华阴都尉刘开如何了?”

“他已战死,余部退守门楼,纵火后尽数覆灭。就等火势熄灭,我自会派人收敛尸骨,予以安葬。”

黑熊说着想了想,从自己马具里掏出刘开身上缴获的都尉铜印,抛给了对方。

这人看了铜印,当即快步入城。

华阴守将刘开以及二三百河北兵打的很顽强,也可能是战斗过于激烈,双方杀戮效率都高。

高到了守军被愤怒情绪支配,还来不及大规模生出恐惧、动摇情绪,就被杀戮过半,不得不退入城楼死守。

黑熊没有等候多长时间,令狐邵引着几名骑士出城。

他靠近后先是认真观察白袍浴血,披风烧毁大半的吕布,又看黑熊,拱手:“渠帅,别来无恙。”

令狐邵是大将军幕府的仓曹掾出身,亲自带人往审配庄园送过一些器械材料。

彼此也就数面之缘。

黑熊抬手摘下面具,对令狐邵说:“我听说你们企图占领长安后,想要拥立桓帝侄孙做天子?”

“渠帅,此关中之流言,邺城并无这类说法。”

令狐邵赶紧解释:“这应该是钟繇老贼推脱之语。渠帅也知我主英明,值此新旧更始之际,岂会背反朝廷?”

“我也觉得不像是他和审配的手段。若是说在雒阳拥立新帝,我还是信的。”

黑熊说着笑了笑,令狐邵也觉得有道理,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长安距离邺城太过于遥远,雒阳就很合适。

天下士民对西京长安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缺乏敬重;雒阳就不同,真把桓帝侄孙推到帝位,起码河北人是信服的。

笑声停止,黑熊说:“弘农可以给你,河东也能给崔琰,袁谭也能当他的司隶校尉。但潼关以西,今后我说了算。”

“渠帅,此非我能答应的。”

“我知道,你把我的话语带给袁尚。我给他三年时间,这三年内我会扫荡关中群帅;待关陇稳定,我愿意与他正式结盟,一同夹击雒阳,拥立一个新皇帝。”

“我就不见袁谭了,他敢来潼关,我就让他死在潼关。”

“渠帅,口说无凭,可能给外臣一卷书信?”

“嗯。”

黑熊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锦囊帛书抛给令狐邵:“比起曹操,我更想跟袁尚做个长期对手。告诉他好好活着,别死在曹操手里。如果想详细商议盟约,还请派沮鹄这类心腹重臣来见我。他若不来,我会伺机潜入邺城,与你家主公当面详谈。”

特别是河东盐池,这个问题要尽快谈判。

令狐邵握着沉甸甸的锦囊帛书,讪讪做笑:“渠帅何不早早遣使相邀?外臣若有听闻,岂敢不来?”

“我不破华阴,你会这么好说话?我等了你十天,没见你派人来见我;你是如此,袁谭也是如此。倒是崔琰,派人询问,可见是真心想要做一番事业。”

黑熊说罢重新佩戴面具,也不搭理令狐邵,踹马转身就走。

原地吕布持戟驻留几个呼吸,等黑熊策马离开城头弓弩射击范围后,吕布才驱马离开,紧随而去。

待吕布走远,令狐邵才大口呼吸。

只觉得手里锦囊格外沉重,这东西很棘手,很想看又不敢看。

听刚才言语,似乎对方已经跟崔琰建立了沟通渠道。

但也没必要拿这个骗自己。

令狐邵思索着,转身回城。

次日清晨,蓝田大营笼罩在一片金色阳光下。

白鹿塬上,从上林苑狩猎而出的马腾勒马,平静俯视炊烟密集的蓝田大营。

前两日汹涌的灞水已平静许多,蓝田大营依旧是个巨大的建设工地。

马腾的几个儿子陆续策马到他身边,父子几个一起观察。

华阴之战的结果已经出来,昨天夜里时才送到马腾手中,马腾立刻就坐不住了。

华阴虽说没有护城河,可之前也是钟繇的司隶校尉治所,城墙起码是经常维护的,也储备了守城物资。

可就这样,依旧被虎牙军正面突破。

还不是四面进攻,而是选择南门;意味着守军精锐集中的情况下,被虎牙军攻破了。

若是对方袭击槐里,自己留守的士兵能否拖住一日时间?

大概很难。

驻屯槐里以来,马腾的新旧部曲并未集中在县邑,而是分散开垦。

所以城邑日常防备力量并不强,他警惕防范的也是渭北诸将,渭南方面其实是马腾的自留地。

可虎牙军来的太快,推进扩展的也快,险些乱拳打死钟繇。

到目前为止,马腾与虎牙军并未爆发过冲突。

虎牙军也只是攻取、治理京兆尹各县;对上林苑、右扶风所辖的槐里地界并无冒犯的举动。

可即便这样,从对方一战破新丰,再战破华阴开始,彼此已经无法共存在渭南这片肥沃;宽阔的大地之上。

马腾眯眼观望,心中也是不怎么情愿跟对方彻底对立。

可没办法,设身处地的来想,自己如果有对方的攻坚能力,又怎么可能放任另一个自己活奔乱跳?

就怪槐里县紧贴着长安城,对方从杜陵、蓝田出兵,朝发夕至!

而自己想要完成完整的动员,需要三天时间!

仓促动员,一天也就能让一半部曲集结。

所以对方随时可能袭击、重创自己;除非自己放弃耕耘成熟的槐里,继续向西迁徙,去眉县一带驻屯。

可自己有后退的余地?

只要主动后退,部曲凝聚力立刻破裂。

三分之二的关中部曲已经熟悉了开垦成熟的槐里,他们舍不得田产,不愿意跟自己走。

他们投靠自己,也只是为了有个能耕种、吃饭的机会。

而不是仰慕自己的威德,带着全家老小积极主动的给自己卖命。

主动撤离,三分之二的部曲会绑在土地上,跟自己决裂。

余下的凉州旧部,见自己失去了关中部曲,还主动向虎牙军示弱……岂不是说明自己老了,打不动了?

失去了威慑力,凉州旧部距离瓦解也就不远了。

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的待遇,在凉州人眼里,毫无意义。

所以他真的不能退,一退,目前关中第一的势力将自行崩散!

若不退,那位虎牙将军惦记着,那随时有可能被对方一举吞掉。

野战强,不是真的强;攻坚强,才是真的强!

马腾决心已下,稍稍观察后,不发一言,就调转马头返回槐里,为即将爆发的生存战争而拼尽一切!

新丰,渭水北岸,原马超废弃的营地。

昨日午后卫觊率领三千步兵入驻,今日天亮吃过早餐后,开始陆续渡河。

他们渡河的同时,一支运输队也航入灞水,逆水推进,向蓝田运输军粮。

当日正午,钟繇引着三千余骑入驻卫觊留下的空营。

靠近新丰、青州兵后,钟繇才感受到一些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还不够,他想渡河到渭水南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遭受联军袭击。

关中的主要屯种区域在渭北,主要灌溉河渠也在渭北。

所以各路关中屯帅也都聚集在北岸,普遍沿着灌溉河渠驻屯。

甚至有的一个县里能有两位大屯帅,各拥部曲三四千户。

而渭南就马腾一个。

此前关中格局简单,马腾驻屯槐里,占了右扶风东部,紧贴着长安城;其他屯帅占据了渭水北岸的各类优良农耕区域,以及右扶风西部,也就是眉县、陈仓一带。

京兆尹则是钟繇的,偏偏黑熊从武关道杀出来,专门盯着京兆尹辖区打。

打到现在,钟繇已成了空架子。

麾下精心挑选的精锐步骑,反倒开始与他离心离德。

这些心高气傲,普遍出身优良的吏士,他们更乐意追随强者,而不是跟着钟繇流浪关中,看尽脸色。

不想军队瓦解,也不想被渭北群帅袭击的钟繇,只能快速率领军队向渭南转移。

这样不仅安全,还能给军队一个希望,免得哗变。

果然如他所料,当军队靠近新丰、青州兵时,躁动情绪快速平息。

所以接下来事情很简单了,就是他这位代表朝廷的侍中、司隶校尉,指挥虎牙军全面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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