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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安邑。

郡守府内,崔琰手里捏着一枚槐木打磨的名刺,上面只有四个字,茂陵马超。

崔琰面前桌案上铺着地图,他目光盯着太原,抬手在道路线条上比划距离。

牵招的军队在七月底就完成了集结和动员,但牵招始终按兵不动。

第一是等代郡的乌桓义从部队,等乌桓义从部队抵达,就能联合向南匈奴施压,撬动南匈奴部队,组成一支以义从骑士为主的干涉力量。

谁都没想到黑熊打的太狠,一战破新丰,一拳打断了钟繇的腰杆子;几乎同时分兵安排甘宁袭取潼关,将钟繇堵在了弘农。

钟繇迅速放低身段与黑熊联合,王邑先一步获知钟繇的情报,也只是获知了一半,就在谈判中快速妥协。

否则按着预期计划,应该是要等牵招统御、节制的乌桓、匈奴仆从部队抵达河东后,一口吃掉王邑。

王邑休养生息十余年,吃掉王邑,足以解决今年冬季的各项出兵耗费。

王邑带着财货跳出了河东的漩涡,但己方也拿到了一个完整的河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摇摆的弘农人紧跟着就投了。

所以现在就两条路摆在面前,是按着最初的出兵计划,分两路夹击关中;还是与黑熊达成停战协议后,也是分兵两路,向东进攻,以吸引曹军主力,为黎阳解围。

内心深处,崔琰是想解黎阳之围。

西线战场成功为中线核心黎阳解围,有益于增进各方面之间的认同感,能增长河北的凝聚力。

但也要付出代价,这意味着对袁谭爽约。

袁谭交出了平原郡、渤海郡,也杀了追随他的颍川人,为的就是袁尚许诺的关陇、西秦之地。

若是放弃进攻关中,袁谭这里会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真把袁谭弄死了,幽州的袁熙会怎么想?

而现在马超来投,带来了一个令崔琰难以置信的信息,马腾竟然要从属于黑熊。

这意味着这个冬季,黑熊就有兼并渭北的可能性。

以之前黑熊一方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机动力和爆发力来说,上一个攻势如此迅猛的人是吕布进攻兖州、孙策进攻江东,所以渭北群帅几乎很难抵挡。

除非钟繇这家伙使坏。

如果放任黑熊全取关中,那己方两路进取关中的作战计划必然破灭,若强行发动,想要获取胜利的话,就要投入极高的人力,这是目前太原郡、河东郡、弘农郡无法承担的。

真这么搞,士民离心,自己就先崩了。

客观上,己方的西线攻势已经算是成功;关中给谁都行,只要脱离曹操的控制就行了。

所以崔琰一直很克制,可他无法控制袁谭,现在又来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马超。

反复想了想,崔琰捉笔写信,分别向袁尚、牵招、黑熊写信。

河东士民拥护了他,他就要为河东士民做考虑。

西线的袁兵不能再出现损耗,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士气,都不应该再损耗。

就算消耗,也不该去跟黑熊消耗。

黑熊已经袭破华阴,华阴是两路进攻关中的南路前沿物资聚集点,这里被破坏,对方又强化了潼关防线,那南路已经沦为黑熊的主战场。

南路无法打通,那主力就无法进入关中。

至于北路就是从蒲坂津渡河,建立渭北桥头堡。

这个任务很艰难,不管是半渡而击还是理应未稳之际遭遇强袭,都有被全歼凶险。

崔琰的感情和理智都在否定,这种情绪他给袁尚的信中用词很是明确。

只要他在河东一日,那河东郡就不会支持西进。

‘国贼在南,未闻西也。’

崔琰立下主次矛盾,又着重讲述了黑熊的骁猛,向袁尚提议主动联姻,若不能联姻则早作图谋。

至于马超的名刺,崔琰书写完毕后,顺手就丢入炭火盆里去了。

马超也是刚到河东,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崔琰这里。

等到夜里不见郡守府的回帖,马超与马岱一起饮酒,心绪忧愁愤懑。

“明日北上,我要去平阳拜谒袁谭。”

马超瞪着眼睛,情绪焦躁,咬着牙,他快气疯了。

不管是河东、弘农,还是关中群帅,怎么一个个都像泥捏!

他几乎眼睁睁看着黑熊五千人出武关道,裹挟蓝田刘雄千人,六千人如今膨胀到万余人。

再兼并他父亲马腾的部曲,除非渭北群帅立刻形成紧密联盟,否则势必被黑熊吃掉。

今年结束,黑熊将拥有三万大军!

这是让他窒息的兵力!

甚至这三万大军不顾一切出函谷向东,能直接影响中原、河北之间的胜负走向!

而他明明早早就看到了这些人的不堪,可始终缺乏一股撬动形势的力量。

明明马腾手里有,就是不肯给他!

黑熊远道而来能一拳打断钟繇的腰椎,自己父子也能!

朝廷的一个征北将军就把父亲迷花了眼睛,以至于让黑熊这个小贼夺取了最丰盛的果实!

他喝着闷酒,就听马岱说:“崔琰轻视兄长,若再去平阳遭受冷落,那许多人会心灰意冷,难免背离兄长返回关中。”

这下马超的心情更糟糕了,强行克制忍耐住,皱眉:“我总不能去投曹操。”

很明显,自己老爹抛弃了朝廷,韩遂老贼虽然对朝廷很是不待见,但跟着投降黑熊的概率很渺茫。

这是韩遂自己的问题,这家伙最喜欢推别人当联军首领,战争失败就干掉后再推举其他人当首领。

靠着这些手段,韩遂从一个被叛军劫持的官吏,慢慢混成了实力最强的那一路叛军。

其他人,历代推举的首领,则烟消云散。

所以现在的韩遂很是警惕,生怕被复仇的人弄死,时刻不敢远离他的军队。

韩遂不投黑熊,那依旧是许都朝廷名义上的将军、臣属。

马超见马岱不言语,忍不住一声长叹,久久之后自言自语:“我怎么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果老老实实配合钟繇,或者配合黑熊,那现在岂不是会在黑熊的帮助下,能相对完整的继承自家大部分部曲?

可能是虎牙军一战破新丰,自己反应的太过了,引发了黑熊、钟繇的警惕。

这小贼、老贼联手将自己排挤,出于自保,自己只能出走。

明明是自己写信提醒父亲警惕黑熊,可他驱逐自己的同时,又直接投了!

马超想不明白,站在他的角度,非常难以理解马腾的选择!

马岱见马超隐隐有醒悟的趋势,就说:“不是兄长不如人,而是伯父势力冠绝关中,不管是钟繇还是黑熊,都会警惕兄长。伯父年事已高,所求是家人平安,而兄长则想成就一番事业,这是伯父所不能容忍的。”

“兄长,我觉得袁谭在争夺河北时已然落败,又不能取关中,他若还不能看明白时局,自恃力强不肯服人,那唯有一死。”

仿佛在警告马超,袁谭不肯臣服,早晚会被袁尚弄死。

袁尚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让袁谭消失。

马岱放低了声音:“对朝廷来说,袁谭是贼臣。兄长若是能袭取此人首级,进献朝廷,不失为进身之阶。”

马超目光落在马岱脸上,有些意外:“如何脱身?”

“崔琰不肯见兄长,说明河东不愿出兵关中。若是除掉袁谭,则河东稳固。对朝廷来说,袁谭授首,则河北威势顿减。”

袁谭也是有影响力和人脉的,袁谭几乎是目前河北野战经验最丰富的人。

袁谭突然没了,中原很多人就死心了,利于中原稳定。

马超眼珠子一转,就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明日启程去平阳。我要看一看这袁谭气象,若是能成就一番事业,就与他联合。”

现在河东乱糟糟的,再过一段时间,时局、人事经过沉淀。

到那个时候,自然能找到许都方面的联络人。

有了这个契机,再取袁谭首级,就是名正言顺的立功,而非谋杀。

想要在许都朝廷这颗大树下混,那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看看黑熊、钟繇,现在已经毫无底线了;前脚打仗,后脚就坐在一起喝茶了。

到底是司隶校尉钟繇收降了贼将黑熊,还是贼将黑熊挟持了钟繇?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贼,只要想到,马超就恨的牙痒痒。

尤其是钟繇,宁肯把基业送给贼将,也不拿正眼看一下他们父子。

还有他那个老糊涂的父亲,前面被钟繇、傅干哄的团团转,现在又被黑熊哄。

若是跟自己齐心,哪有这么多事情?

早就横扫关中,割裂一方了;休养数年,也能举兵上雒,匡扶朝廷。

被马超反复念叨的马腾耳根子发烫,难以入眠。

他披上斗篷走出营帐,就见大营寂静,皮革缝合制成的一顶顶低矮帐篷沐浴在月光下,一片宁静。

夜中只有巡哨军士的脚步声、梆子声,以及不时的犬吠声,马匹长嘶声,再无其他。

他来到营帐空地中间的火堆前,他的十几名亲兵裹着皮草斗篷背靠背睡觉,当值的几名亲兵小心翼翼站起来。

马腾摆手示意这些人坐下,他伸出手烤火。

不由走神,眼前就浮现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四个营的青州兵分成了青红黄白四个大横阵,就在平地上演练军阵变化。

马腾终于相信那条传言,当时都说青州兵演练军阵变化吓坏了新丰守军;入夜青州兵夜袭攻城,新丰守军不敢登城防守,于是城破。

现在如果堂堂正正打野战,他麾下的步兵恐怕也会未战先怯。

他抬手揉着发烫耳朵,不由想到了韩遂。

整个人的气质也冷肃起来,以他对韩遂的了解,这家伙一定会跟黑熊死磕。

年轻的时候,他是州郡所举的军司马,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孙坚、董卓。

那时候韩遂是西州名士、州郡大吏;结果韩遂被劫持后从贼,积极出谋划策,倾覆凉州,自己这些凉州边军也就被裹挟成了叛军。

不想被朝廷清算、诛连,只能拼命往关中打,往雒阳打,企图获取招安。

等来的是朝廷砸锅卖铁的围剿,打完黄巾战争的灵帝依旧咬牙死撑,非要弄死他们。

没办法,为了活命只能反抗。

凉州彻底打空了,什么都没了。

现在好了,已经没了叛军、贼将的区别,人人都能征讨国贼,匡扶汉室。

先去荆州地界观望,如果黑熊真能站稳,再调头回来投靠自己的好女婿,也不算堕了先祖马援的威名。

有了外孙,自己再次领兵建功立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很多事情没必要去争,越争,伤的就越重。

只要这个女婿还想快速收拢凉州,那就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

马腾一点都不急,想成为外戚,一定要有足够好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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