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门。

大明第一银行。

正是下午太阳最为热烈的时候，可再热的太阳，也抵挡不住金陵百姓们的热情，四面八方的百姓争相涌了过来，督军府不得不派兵维持秩序，这使得百姓排的队伍，都有两三里开外了。

这样的景象，甚至比前几日金陵危机时候，还要热烈。

刘海源他们没有排队，却能够站到前面，直观的看到了金陵全城炒宝钞的盛况。

“每人限购五两银子的宝钞……”

“宝钞也可以拿来卖了？”

他们也知道了宝钞限购的政策，看着一个个买到宝钞的百姓欢天喜地，像是中大奖一般，他们更加不理解了。

什么时候，被人当成厕纸都还嫌硌得慌的宝钞，也能引发这样的争抢局面。

是他们待在乡下太久了，一时间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吗？

他们甚至看到，一些百姓拿不出五两银子，却几個人凑着一起买的情况。

“哈哈，我买到了！买到了！一千六百六十五贯！一口价，十二两银子！谁要，再不要……晚上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我要！我要！”

“十二两五钱！我要！”

“十三两！我要！”

他们很快理解了，金陵百姓为何如此疯狂。

因为当场有个百姓用五两银子买到1665贯宝钞后，竟然直接现场叫卖，一转手……五两银子，就变成了十三两。

然后，几个人喜滋滋的拿着现银，直接分了。

另外一个，再去跑到后面继续排队。

“这……这，这凭什么啊？为什么会有傻子愿意出两倍多的价钱？”

这现场交易的一幕，当即让刘海源他们这群市舶司提举小脑萎缩了，再次怀疑他们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傻子？哈哈……到底谁是傻子还不知道呢！”

“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吧，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离谱翻倍，还有人抢着要……当然是有更大的傻子啊！”

“看着吧，他们十三两收来的宝钞，等到那些藩王来，绝对能够十五两卖出去！那些王爷反而要抢着要！”

好在他们的疑惑很快解开了，在这炒币现场自然永远不缺专家。

这些专家们立即给他们科普了藩王收宝钞的必然。

“所以……现在的宝钞，绝对不是宝钞了！而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几位老兄，要不要也试一试，我刚刚买来的，十四两一手，只赚你们一两，你们只需要等到晚上，藩王们来收宝钞的时候，转手完全可以加到十五两一手卖给他们！”

自然，专家科普完后，开始给他们兜售宝钞。

金融市场就是那么神奇，这些人虽然不知道股票。

但现在也发明了一手、两手的交易专有名词。

“一手？是什么？”

刘海源他们再懵。

“一手就是1665贯啊！是陛下规定的百姓一人兑换的额度啊。6手就是差不多一万贯！届时转手就能赚五六两银子！”

“要是你钱多，完全可以一口气吃进六百手，恰好一百万贯！那些藩王如果看你是一百万贯的整数，还会加价！昨天有位王爷，就以七千两的价格，直接吃进了一百万贯！”

“这一转手，就纯赚六七百两的银子！天底下哪儿还有这么大的好事！”

专家立即科普了一个完整的交易链条。

“他们藩王……不是傻子吧，凭什么还要加价购买？完全可以分散收啊！”刘海源也不理解藩王了。

“呵呵！这么说，你就不懂我们大明的王爷们了！分散收，多麻烦啊！无非也就是节约一二百两的成本！我们大明藩王，那么有钱，百多年的财富……六千六百两和七千两，无非也就差了四百两银子……”

“如果你是王爷，有钱人，犯得着和我们这些丘八慢慢一个个收吗？”

“更何况……现在你们知道金陵有多少藩王么？保守估计有三十位了！”

“三十位，陛下好像已经规定了，每人必须要有一百万贯宝钞烧了才能表达对太祖的孝心！”

“现在金陵流通的宝钞，就陛下的那一千万，再加上民间保守的……最多五百万贯。”

“也就是意味着，有一半藩王可能收不到！”

“你是藩王，你敢不孝么？”

“另外一方面看……祭祖最多花费一两万两白银，很多吗？”

董哥专家好似很懂有钱人的心态，理论如同老母猪穿内衣，一套又一套，把刘海源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道理他们的确明白了……有钱人的确嫌麻烦，藩王也不在乎这几百两的得失，更何况还是祭祖那么隆重的事情，在他们福建福州泉州等地，为了祭祖花费个一两万两，也算是司空见惯。

可明白归明白，理解归理解。

他们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赚钱模式，太超前和颠覆了。

“要不，试试……”

“我来十手试试？”

一群人有人立马被说动了，很快受全民炒币气氛感染，就想要掏钱也参与这种盛宴。

“慢着……要是藩王不收呢？这些宝钞，实际也最多值五两银子吧……”刘海源拦住了同伴，再次问了个关键问题。

“哈哈，藩王不收……那这位兄台，你放心！假如你今天卖不出，再找我，我还以这个价格全部收回来！我正好屯到最后一天，或许能赚大发！”

交易再次形成闭环。

“试试……”

“我来十手！”

“我也来十手，二十手！”

这点后顾之忧被解决了，一群市舶司官员更加心动了，当即就有人掏银票了。

“诶……慢着……你们还有银票？大正钱庄？哪儿来的野鸡钱庄？抱歉……我们这里只接受现银交易！”

然而……董哥专家拒绝银票的情况，再次让市舶司官员们懵逼了。

“啥，这是银票啊！”

“银票不就是银子么？”

他们再次被刷新了三观。

“呵呵，几位兄台……你们还是晚点入场吧，这个赚钱生意，你们先看看，把你们的银票换成银子来再说吧。对了，要么就去大明银行看一下……这个大正钱庄的银票，我们大明银行认不认……听说今天下午，才推出了抵押功能，或许……你们也能换出银子也说不定。”

董哥直接就笑着闪人了，接着再去他们旁边用同样的话术招揽客人了。

而他们就直接目睹了，还真有大主顾，直接拿着白花花的银子，一口气收了一大堆宝钞……

买卖双方，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我觉得，还是先去拜访一下那个林翰吧。”

刘海源转头看着几个同伴，今天这小半天的见识，彻彻底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好……走。”

几人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此地，但这种盛况，注定是让他们难以忘怀。

……

“可以，李员外，你们的银子，现在完全可以存在大明银行！不会再出现先前的情况了，如果没有你的银子，我们可以用同等面值的宝钞给您！”

“实在不行，你凭借我们大明银行的银票……直接去户部提同等价值的粮食都行！反正！我们可是代表朝廷！朝廷你不信，你还能信谁？”

“同样……现在外面宝钞交易不是那么热闹吗？”

“银子提来提去，也危险！”

“我们已经出台规定，宝钞交易就在大明银行范围内！”

“有损失了，朝廷补！这不是更方便吗？”

大明银行内，徐云妙已经坐镇，开始为大明银行揽储。

“也是！很方便！”

“朝廷应该不会像是之前大發钱庄天杀的老板逃掉了！”

“徐姑娘，莪信你！”

“不，信陛下！老身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个见着有陛下给百姓发钱呢！”

“就冲这一点，陛下就是个好皇帝！超过什么李世民、汉武帝了！”

揽储很顺利，在钞币的刺激下，大明银行一进一出，又完成了揽储，又完成了交易市场的搭建，储户们对大明银行和朱厚照给予了充分的信任。

“呵呵……我哪有这么好。”

在银行内室，朱厚照完全听到了这些话，当下都有些忍不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陛下，您的确就是这么好……您刚刚自己也听到了，百姓他们真赚到了银子，历朝历代，哪有这么给百姓发银子的陛下……”

黄宝在一旁候着，更是马屁拍上。

“好好，你们干得不错……既然大明银行已经正式成立，那么，朕也就回宫了。你们好好干！”

亲眼目睹炒币市场的繁荣和完整的交易链条，朱厚照自然也是彻底放心。

在黄宝和朱佑杬的陪伴下，悄然离开了大明银行。

……

“砰！”

“岂有此理！”

“各位亲戚！你们听听！外面都管我们藩王叫什么？傻子，冤大头！”

“我们明明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他们不仅不感谢我们，还把我们当冤大头！你们能忍吗？”

“今天，本王已经打探到消息了！那些可恶的商人，在我们还没有去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到，六百手宝钞，要价到八十两了！不到八十两，他们还不卖！”

“这，这简直是反了天了！”

宁王府。

宁王猛然拍桌子，一脸愤慨的破口大骂。

“是啊！各位亲戚……宁王说得对，我们不应该让他们这样轻看我们藩王了！我们好歹还是大明王爷！他们竟然这样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人，把我们当猪来杀，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王提议！从今天起……我们不要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他们想要抄高宝钞价值！让他们抄去！”

“反正到了最后一天，我们不买，宝钞价格也会降到二十两十手！我们要达成这个联盟，绝对不当冤大头！”

安化王也适时发出了倡议。

外面的传言，的确很伤他们自尊心。

“可是……安化王，据本王所知……昨天晚上那一口气把宝钞价格拉到七十两的人，是你们安化王府的人吧。你们倒是收够了足够的宝钞……可本王，当前手中一点宝钞都没有，难道你要本王在五天后的太祖忌辰上，不孝吗？”

只是……两人的倡议没什么用，宪宗六子益王朱祐槟，直接戳穿了安化王的面孔。

“对啊！宁王……安化王！据本王所知，本王所探，这宝钞价格，还是你们故意弄高的吧……我们的人就注意到，宁王偷偷吃进了三十五两的宝钞，转手就六十两卖出去了，这个生意，你们做得，凭什么我们做不得？”

藩王自然不可能一条心，而且……他们都有卧龙凤雏，还知道更多，有些人甚至已经下场也复制宁王等人的操作了，都想要当一把庄家。

这些话一出，宁王和安化王就有些尴尬了。

“咳咳……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宁王一时间都被噎住了。

“过去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

安化王倒是要老练一点，直接再次站出来承认错误，继而很大方道：“为了表示歉意！我和宁王愿意拿出两百万贯宝钞来，给大家分！大家只需要以五十两的价格吃进就行了，然后……大家必须达成联盟，绝对不再惯着那些可恶的商人！”

“五十两……”

“两百万贯？”

这话一出，群情激奋的藩王们，倒是安静了下来，继而，就有很多人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话说，宁王、安化王，本王现在倒是怀疑，你们手中到底已经有了多少宝钞？”

益王朱祐槟直接就问：“那么大方？你们手里的宝钞，到底多少银子吃进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坦诚一点？不能还想赚我们的银子吧？”

“对啊……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百万贯……到底有多少？你们有那么多，倒是不慌，可我们目前手中，就一二十万，甚至不如一些商人手中多，要时间到了，真收不上来，我们可要是被那些御史的口水淹死！”

这下，藩王们再次形成猜疑链。

“没有了！本王和安化王，就真的就这么多了。而且，我们是以六十两银子吃进的，也是看大家是一家人，我们才宁愿吃点亏。”宁王倒是一下子聪明了，赶紧矢口否认。

“对!益王，你刚刚也说了，本王昨天七十两的价格吃进的一百万贯，今天本王就拿出来了，还倒亏了二十两，也是看在大家都是自家人份上，我们怎么会坑自家人！”安化王也义正辞严道。

“是吗？”

“本王不信！”

然而，自家人不坑自家人，朱家坑自家人还少么，这些藩王自然不信。

于是……接下来宁王和安化王只好一个个攻克，说得嘴巴干了，然后五十两的宝钞都降到四十五两了，各藩王也才表面上同意共同进退。

“王爷！”

“不好了！”

“不知道哪儿来的家伙！今天竟然以一百两的价格疯狂吃进宝钞！快吃进五百万贯宝钞了！”

“快去看看吧，大家都疯了！”

然而……就当他们好不容易签字共同进退，就有人慌张来报告了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什么？！”

“是谁？到底是谁……”

“不会是益王你吧！”

他们第一反应也是震惊，而后……怀疑的目光纷纷打量各自，又凭空升起了怀疑，再次形成新的猜疑链。

“本王才不屑做这种事情！”

“肯定是其他人！”

“好呀，孤还怀疑是宁王和安化王你们呢，你们故意把我们大家召集起来，又背地里叫人去抬高价格！”

“你们这算计，打得太狠了吧！本王不陪你们玩了！”

益王一句话，又直接转变了风向。

顿时，众人再次猜疑的看着两人，也随着益王起身纷纷离开。

自然，走归走，一个个也不忘记带走他们刚刚交易的宝钞，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安化王，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宁王都忍不住怀疑安化王了。

“屁！本王是傻子吗？会一下子提高那么多的价格！宁王，你是贼喊捉贼吧！”

安化王气得当场也快速闪人，一下子，宁王府就只剩下宁王了。

“木斋先生，这是你……”

“王爷，没有你的吩咐，我哪敢做啊！”木斋也苦笑。

“那现在该怎么做？”

“王爷……既然有冤大头，那我感觉，我们手里的宝钞，也先出手吧！”

木斋一咬牙，道：“显然是有人特意推高的！那我们就送他一程，看他手中到底有多少银子！”

“好！我们先抛出去，看能赚多少银子先。”

宁王和木斋二话不说，也赶紧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