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富有了吧!”
“神父,看到了吗?”
“全是钱!”
“全是人!”
“难以置信,他们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多钱!”
“真的遍地是黄金!”
这疯狂的交易之下,另外一处,完全置身事外的几个葡萄牙人,也是被这个场景给震撼。
船长费舍尔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他也成为大明人的那一天。
先前金陵钱庄危机的那一幕,他们没有能看到。
可是今天晚上这一幕,他们被允许出宫,就看到了这超过他们认知的一幕。
人!从!众!钱!钱!钱!
同一时期的欧洲列国,没有一座城市能有这种规模!
16世纪欧洲最大的三座城市:巴黎、那不勒斯和威尼斯,人口均在15万左右。其他人口超过10万的三座城市塞维利亚、热那亚、米兰,他们都位于海边、河边或贸易中心。
而同一时期,大明金陵随随便便聚集了四五十万人,夸张点百万人都有。
这個时期的大明,绝对是世界的灯塔和中心。
更何况,金融聚焦这一幕,再次把大明的富裕展现在他们这群外国乡巴佬面前。
这对他们的冲击,更是无以复加的。
尤其是……大街上的疯狂交易,导致一些慌张的人银子散落一地,这场景,太刺激眼球了。
“看到了,上帝!我们究竟来到了一个怎样的繁华国度啊!”
“费舍尔,可能你是对的!”
“我们应该给大明效力!他们这些人,是多么虔诚啊!”
“如果能让他们加入教会,那我们的教会,到底有多少钱!”
神父托杰斯更是连忙念了几段圣经,试图平复自己的激动,但随后发现,完全冷静不下来。
他仿佛看到了这些疯狂的百姓,都成了他们教会的人。
“好漂亮的风景啊!”
“这真的是天堂吗?可能天堂也没有这么漂亮吧!”
少女伊文也是被震撼,但她的关注点在街头上那绚丽多彩的灯光之上,被夜色下美轮美奂的金陵给吸引。她也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风景。
至于其他葡萄牙人就更加不用说了,都发出了怪叫。
不过他们的这些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因为,有人比他们更加疯狂!
“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银子,都是银子!感谢陛下!”
“感谢太祖!”
西华街上,换到了银子的一些百姓更加疯狂,甚至原地都忍不住向皇宫磕头表示感激,这绝对是他们接触的最大财富,他们的心头在这个时候,只有感恩,无尽的感恩。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
“宝钞肯定不会是这个价!这么早出手!亏死你们!”
只是对这些百姓的没出息,一些手持着宝钞的人颇为鄙视,一点都不羡慕。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哈哈,我不贪心了,我已经够了……”
被嘲笑的人也不反驳,反而很快收好银子,想要落袋为安。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的宝钞是多少价格拿来的。
不过,这种见好就收的人,始终是少数。
“嘿嘿,先落袋为安!待会儿万一比这个更低,我再买回来不就行了!”
“做梦!今天那么多大庄家都加入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十一次的交易了!肯定一次比一次高!还想等待最低点,别太贪心!”
“你们才贪心吧!宝钞价值已经够高了……”
一时间,完成交易的和观望的,都争吵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每一处都发生,有些说落袋为安的,吵吵嚷嚷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表示这么热闹的场景,只是再看一眼就回家。
“疯狂……”
“人心!”
唐伯虎他们置身其中,把韭菜们的各种表情和表现,尽收眼底,仿佛看到了这场交易背后,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昌谷,我们大本堂的约法三章,好像错漏了一项。”
“没有规定不赌博。”
“我发现了,大本堂还是有不少人,也加入了其中,这……要不要提醒他们。”
文徵明也很快回来了,告诉了徐祯卿一个不妙的发现。好歹他们也都是读书人,但在这场表现之中,和其他没读书的百姓也差不多,甚至要更贪婪。
“不用了!如果他们要参加……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吧!”
徐祯卿摇了摇头,感受着四周的疯狂,清醒的说道:“况且,现在劝有用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会听我们的话吗?”
“也是!不用劝了吧,劝了也没用……我要不是之前亏了钱,也想要加入玩一把。今天,谁能好好呆在家?”
“想去秦淮河,人家都来这里了。”
唐伯虎仔细想了一下,身处这种氛围之下,他们都想要参与了,更何况其他人。
“行!那就让他们试试吧……”
文徵明也没有多管闲事了:“但还是要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别像上次一样,被抓了进去。”
“也是!做一些提醒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徐祯卿还是尽了一下责,很快跑去提醒大本堂的人。
……
“情况如何……”
“收了多少?”
“卖了多少?”
西华大街甲字区域的一酒楼。
伴随着交易冷静,趋于尾声,刘海源他们开始清点收获。
“刚刚收了三百手,私底下交易出去六百五十三手……”
“现在,我们手中还剩一千零百六十手。”
“小赚……四万八千六百三十五两。”
“刨除前几天亏的……现在我们还亏二十八万六千五百两!”
有专业的账房,很快替刘海源他们算了一下这一轮交易的浮赢。
“才这么点?”
刘海源、顾清平等有些不满意。
“东家,还算好的了……也就是前几日收了一些低价宝钞,现在宝钞价格还可以,我们能一次赚回两万八,只需要再来七八次,或许就能回本。”账房安慰他们。
“这可不行!拉高!一定要拉高!”
顾清平很不满意这个赚钱速度,哪怕这个赚钱速度对他们而言,已经很夸张了,但见识了大场面,他们自然不满足。
“那先砸,还是拉?”
“当前市面上差不多一万二三千手吧,我们这一千手下去,怕是水花都不起,也不会带着价格降低的?”
刘海源陷入思考:“现在,可不是我们一家!前几日的交易已经证明,我们想要掌控涨降,起码也要掌握至少三千手宝钞!”
“那就加仓两千手!三千手!直接拉到四千手!”
“昨天最高可是冲到两百三十两!现在……价格才是两百两!今天我感觉,绝对可以干到三百两!现在……应该是我们大幅吃进的好时机!一手赚八十两,我们只需要四千手在三百两抛出去,就能回本!”
简单的数学,顾清平还是会的。
“三千手,六十万两……”
刘海源冷静了一下:“清平,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当前我们才八十万两,贸然一下子拉高,我们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要不,趁着第二场交易开始之前……我跑其他地方商量一下,共同拉高?”
“可以……”
“还有现在……莪们继续挂两百零五两,先疯狂吃进再说!”
“该死!刚刚的六百手,就不应该卖的!”
第一轮交易其实只用了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回归冷静,因为,第一轮交易算是试试水。
试水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人,立马调整策略。
喜的人,想要更多。
“该死!快看!乙十挂出了两百二十两!”
“又升了!”
“乙六竟然挂到了两百二十五两!”
然而……可没有时间给他们商议,很快就有人发现,在这种小规模的散户交易之中,大家和他们想到同一块去了,市场刚刚稍微冷静一下,就再度升温!
“挂两百三十两!快收!”
顾清平和刘海源甚至都来不及再考虑了,直接紧跟加价,生怕晚了就收不来足够筹码了!
毕竟都是看涨不看跌,价格越上涨,他们宝钞越难收!
【第一轮交易!还有一刻钟!】
【铛铛铛!第一轮交易!还有一刻钟!】
外面同时更是传来了急促的催促声,这一轮催促,又让西华大街热闹了起来。
但热闹没有先前热烈了,价格越高,人们越观望!
……
“这……这怎么还,还升了呢?”
“一眨眼,就到了两百五十两?”
“刚刚第一是时间卖的,岂不是亏了五十两?”
这魔幻的一幕,再次让李东阳傻眼了,他以为交易都结束了。
没想到众人小额交易一出来,宝钞价格的升值,再次跌破了他的想象。
“阁老,你注意看……其实他们就是一个噱头!他们只挂了五十手!”
“他们这种事高价先吸引大家都去他那……实际上只有前面五十手是两百五十两,大部分还是在两百五十之下的……”
“这条街还挺长……有些人往往来不及跑来跑去,到他们那,只要价格合适,也会卖给他们的。”
“这种交易……有些时候还看点运气,体力!”
“要么,就死握着……等待最高价!”
“当然,人前面一百九十两卖出去的,可能也不会亏,少赚一点而已!”
“反正……下一轮可能是亏!”
“涨涨跌跌,说不清楚的。”
林翰跟着继续解释,李东阳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了,短短的一个时辰,他已经被打脸了很多次了。
于是接下来,他就静静的等待第二轮的到来!
【第二轮交易开始!】
【西甲三号位!挂600手!交易价210两!】
【西甲十一号为!挂800手,交易价200两!】
【……】
果然,第二轮开始的挂牌交易价,又是让李东阳目瞪口呆,感觉刚刚找到的思路和规律……又一下子没用了。
然而……
金融市场的魔幻他只是刚刚体验,接下来的一轮又一轮,才更是让他眼花缭乱,他只看到金陵百姓们被这起起伏伏的价格,操纵得宛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让他们向左,他们就向左,让他们向右,就向右……
简直比霍去病卫青这些千古名将,还能调动人心。
在这样过山车的起伏之中,金陵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清净。
……
“升了!”
“头!外面升到了两百九十两!”
“头!跌了跌了!”
“刚一下子跌倒一百六!”
昏暗,潮湿的大理寺大牢之中,王守仁和一群犯人们,都被影响了。
因为过一会儿,一个狱卒就跑过来大喊大叫!
过一会儿,另外一个狱卒又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时而高兴,时而沮丧的情绪波动,都影响他们睡觉了。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王华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狱卒和牢头大喊:“什么生了,跌了?你们家老婆要生孩子,你们就回家啊!”
“是啊……这位大哥,你们在弄什么?”
王守仁都不能思考了,也忍不住问。
“滚!给老子都闭嘴!这是你们地盘还是劳资的地盘!”
“再吵,全部大刑伺候!别惹劳资!劳资心情很不好!”
可惜,他们正好碰到了牢头的霉头上,迎面就遭来一通严厉的怒骂。
这一下,牢房里面安静了。
“头!头!又升了!三百零五两了!”
“卖了吧!不然这样担惊受怕下去,小的心脏受不了!”
“卖!卖!赶紧卖!这下只要是三百两左右,就赶紧卖!”
很快,外面又来了新情况,这一下,牢头都直接下定决心卖了!
“嘿嘿……一百六十两,一手赚一百四……爷发财了!”
“嘿嘿……”
这会儿,牢头的心情大好了,竟然开始自饮自酌,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还开始唱小曲了。
“这位大哥……你发什么财了?”
“能和我们好好说说吗?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王守仁果断心头一动,再次发问。
“嘿!你们可问对人了!外面很精彩……嘿嘿!反正……”
正赚钱高兴的牢头怎么止得住分享欲望,当场就滔滔不绝的给他们科普宝钞市场这个东西。
“额……”
“嗯?宝钞能赚钱?”
“十贯宝钞能有二两银子了?”
“什么情况?”
只是,王华、韩鼎他们依旧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
“哈哈……这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们有机会出去就知道了!你们只需要知道,爷赚钱拉,赚钱啦!也心情好,或许能给你们加餐!”
牢头哪能解释,解释也没解释那么多,很快又高兴的唱曲起来。
王守仁更加疑惑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还能隔空影响到牢房里面?
“头!卖出去了!三百二十两!”
很快,狱卒又跑回来了。
“哈哈!发了发了!发了!”
这个消息一来,牢头更是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直接也没嫌尴尬,欣喜若狂的神色怎么也无法掩饰。
“头……你的确发了……”
“但刚刚……我要走之前,又多看了一轮!”
“又一下子降到了两百三十两,我把我们几个的钱,再投进去了……所以,头,接下来我们能不能请假,想要好好去守着……”
“什么!?”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背着我发财!”
“丫的!滚!你们在这里守着!劳资去!”
王守仁他们被迫目睹了牢房这一个角落的众生相。
“钱能动人心……”
“所以,这世界其实是我们的心在动……”
“不……”
“大家其实都是跟着内心的直觉在走……表面上的直觉!但如果抛出外物影响,能够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才能保持……保持……”
牢房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王守仁却发现,他又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都住进牢房差不多小半个月了,这些天,他其实一直在思考,似乎隐约有所得,但细想之下,又没有收获。
今天牢房里面几个狱卒的表现,又好像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到了他,让他感觉似乎要看透一些东西。
“继续从我们从京城来开始分析吧……”
“陛下为何要从金陵来京城……是他那颗帝王之心,不允许臣子缠绕,帝王之心被束缚了。再加上少年心性,我少年时,也何尝也是抗拒父亲……也曾离家出走……”
“李阁老他们为什么要带着我们从京城追来金陵……”
“是因为李阁老他们的心站在大义、不……站在历史过往?亦或者还站在孝宗时期没适应过来?他们以为,陛下还是孝宗……其实,皇帝也不是孝宗那样啊……杨广、李世民……陛下他肯定不想当孝宗一样的皇帝……”
“而我们到金陵后……为什么先被那么热情接待?”
“那是金陵官员对内阁的惧怕之心?”
“然后又被告状……”
“这是他们的权力之心?
“而我们……在这种各种利益、权力、算计之下,仅仅只是个马前卒……”
“我们,不不不……父亲的固执,惹怒了刘瑾?”
“所以才导致……”
“权力动人心!”
“财帛动人心……”
“美色动人心……”
“为何都是外物动,而不是我们想清楚了心要干什么,再去行动……”
“知心而动,岂不是……”
王守仁继续叩心自问,感觉有一些东西,快要想清楚了。
……
“刘公公,点一下我们宝钞存量!”
西华门大明银行内,黎明破晓的阳光照进房间,让得徐云妙都不自觉的微微眯眼。
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六个时辰,天亮了。
紧绷了一晚上的弦稍稍松懈了下来,一抹疲惫瞬间涌上头,但她却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徐总裁,目前我们一共有两千六百手。”
“当前的价格是,一手三百六十两!宝钞价格在三百二到三百七之间,纠缠了三个回合了。”
刘瑾条件反射的清点然后回答。
“陛下呢?”
徐云妙这才发现,朱厚照没在这里面了。
“陛下他去休息了,徐总裁,有什么情况吗?要我叫陛下吗?”刘瑾连忙道。
“不用!”徐云妙摇头,继续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现银?”
“现银大概六十五万两!”刘瑾也回答。
徐云妙眉头深深皱起,揉了揉太阳穴:“刘公公,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有多少手?现银多少?”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有三千八百多手,现银八十多万两!”
“不对!不对!”
徐云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按理说,我们都累计交易差不多快一万手了!确保每一次都盈利了!怎么……现在现银那么少?宝钞也那么少?”
她发现她一晚上的努力,似乎有些打水漂。
“嗯?没有吧!徐姑娘……我们刚刚开始宝钞总价加上现银总价应该是一百五十万两左右,现在宝钞总价加上现银,也是多少来着……两千六百手、三百五十两一手……九十一万两!加上现银……也是一百五五十六万两……”
“嗯……慢着,辛苦一晚上,我们才赚五万两?”刘瑾一通计算,也发现了异常。
“不!不能这样算!宝钞只是价值!我们先前现银八十五万我记得清楚……但现在现银只有六十五万!”
徐云妙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单单算现银!我们亏了二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