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道祠内。
烛光如豆,香火弥漫。
柳笙从冥想中缓缓收回意识,感觉近日修炼已达瓶颈,闷头再练也毫无意义。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黯然。
这些时日,柳笙和佘蝉皆是每日修炼至神像苏醒才回房休息,勤奋得很。
然而,如此用功之下,虽然柳笙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愈发轻盈,经脉愈发通畅,但还是无法真正做到引气入体。
许是“姚苏瑾”的根骨确实太差了。
而佘蝉的根骨为上等,如今只差临门一脚。
就在此时,佘蝉那边忽然灵气大盛,如同开启了一个灵气旋涡一般,周边的灵气汹涌而至,被她吸纳入体。
柳笙看到她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浑身微微颤抖,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但很快,佘蝉的脸色从紧张渐渐转为平静,额头上的细小汗珠也慢慢消失。
佘蝉身体周围的空气轻微颤动,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通过,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她的体内爆发出来。
虽然没有风,周围的尘埃却轻轻扬起,烟气也被卷动着,缓缓围绕着她飘动。
那一刻,柳笙看到佘蝉的眉心处仿佛亮起了一颗微小的光点,随后迅速敛入其中。
佘蝉浑身气质瞬间焕然一新,似乎与周遭的世界产生了某种微妙的隔阂,翩然出尘。
佘蝉眼睛缓缓睁开,眼中的光芒比之前更为清澈深邃,灵光闪动。
终是尘埃落定,一切回归平静。
柳笙知道,佘蝉已经成功突破到炼气期,终于有资格踏上了修仙之路。
周围蒲团上坐着的弟子从佘蝉发出如此大的动静之时就已经纷纷停止了修炼,都知道这是要突破了,皆一脸艳羡地看着佘蝉。
突破炼气期实属不易,至少柳笙来了崇道祠那么多日,大家都是一心修炼勤勤恳恳,却到了今日才终于看到一个突破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佘蝉。
佘蝉看向柳笙,满脸喜不自胜。
柳笙露出微笑,心里也替她高兴,点点头,指指门外,意思是先走吧。
一个遇瓶颈,一个已突破,今日便没必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走。
……
一走到后院,佘蝉迫不及待地试验起来。
她捡起地上的石块,毫不费力便将之捏成齑粉,再轻轻一跃,竟可至两层楼高,能望见围墙外的竹林。
佘蝉满心突破的喜悦,还想跟柳笙好好分享一番。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突破了柳笙却没有,难免会失落,所以还是敛下心思,转而安慰柳笙。
“无妨,你不用担心。”柳笙却摆摆手,淡然道,“现在有你突破也好。”
“现在既然你已经突破了,我们明日就去藏书楼。”
柳笙提起这个她们搁置许久的计划。
她们此前也已经讨论过,最后考校前怎么都要去一趟藏书楼。
对于佘蝉来说,万一有最后一关的信息呢?
不是说有那个传说中的前辈手札吗?
柳笙本想等二人都进入炼气期,能力提升了更有保障再去,但现下看来只能提早。
连那章廷林和游英才都去得,有佘蝉这么一个炼气期修士,也许她们小心一些应对便是了。
“不如我们等你也炼气期……”佘蝉也知道柳笙的意思,脸色一黯说道,“我可以继续陪你练。”
柳笙摇摇头:“此地如此危险,你莫要耽搁了。”
“以我的根骨恐怕难以突破,你若要等,要等到何时?”
对于柳笙来说,其实她拿到功法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她来此界的主要目标了。
现在刚好陪着佘蝉修炼,自己也能先提前预习一下这种奇怪的修行方法,回去好快些上手。
现在还可以顺便去藏书楼吸收一下知识,回去塞给“世界”学习。
等佘蝉一走,她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佘蝉看着柳笙,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她知道柳笙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便很难改变。
她只能轻声说:“好吧,都听你的。”
……
崇道祠、藏书楼、清虚堂和七玄学舍的大门呈一条直线,分布于七玄学舍的中轴线之上。
因此从崇道祠下个山,就是藏书楼。
虽然叫楼,但也只有两层楼高,被古老的松柏林的长影笼罩,遮得严严实实。
毕竟七玄学舍不是真正的仙门,没那么多藏书,也没必要有那么多藏书。
一个青年男子步履急促地穿过松柏林,来到藏书楼前。
门前枯叶满地,荒凉空寂,只看到一个老者佝偻着身子在门口扫地。
这名男子叫齐友林,是个上舍生。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了,他也不想离开崇道祠的灵脉,跑来藏书楼这个传闻中的凶险之地。
可是他自打拿到功法,虽日日苦练不辍,却无奈迟迟不能突破。
焦急之下,想着闭门造车也不好,倒不如去藏书楼找找有没有关于瓶颈期要如何突破的书籍。
齐友林怀揣着忐忑心情,慢慢走向大门。
门口那老者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扫着松柏落叶。
厚重的大门半掩着,里面有烛光晃动,还有人走动和翻书的声音。
齐友林在诡灾下能存活至今还升作上舍生,还是知道些忌讳的,所以也没有直接就往里面走,而是主动拿出七玄令,上前跟老者十分有礼貌说道:“前辈,请问您是藏书楼的管事吗?我是上舍生,想来此看书。”
老者依旧头也不抬:“看书好啊……随我来……”
老者搁下了手中的扫帚,齐友林这才注意到那扫帚的杆子是一截截白色的骨质材料,最下端是个圆圆的、毛发乱蓬蓬的物事……
齐友林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看。
老者还是低垂着脑袋,慢悠悠地摆着老腿,领着齐友林朝藏书楼正门左侧的一个小房间走去。
房间里逼仄狭小,一走进去就能闻到血腥气息和油脂的酸腐味。
齐友林惊讶地看到,房间里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是十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蜡烛,蜡烛的颜色是脏兮兮的黄色,似乎还夹着些血丝。
老者背对着齐友林从桌子底下的抽屉中取出一个发黄的书册和笔墨,将毛笔在嘴边湿润了一下,蘸上墨水。
他让齐友林把七玄令拿出来,用粗糙的手指在空白的表面摩挲了一下,随后弓着腰伏在桌上把齐友林的姓名、年龄、身份和入舍时间一一登记在册,字迹哆嗦着,墨色黑中发红,似乎掺了某种红色的颜料。
“登记好了……切记,藏书楼中,不要说话……不可外借……不要抢书……”
老者收好书册,指了指桌上的蜡烛,声音像是拉动许久没用的老风箱一样嘶嘶啦啦的。
“你可以挑一根蜡烛……”
“如果要看书……须在蜡烛燃尽前,挑好书并坐在藏书楼的书桌旁,最多只能挑三本书,看完后将书放在桌上自会有……把书收走。”
“只要闭上眼睛往后走十步就可以离开藏书楼。”
“每日仅可领蜡烛一根,小心护着不能熄灭,除非你已经坐在书桌旁……所以……请好好挑……”
“听明白了吗?如果你不乖……我会去找你的……”
然后,他的脖子嘎啦嘎啦作响,终于将脑袋抬了起来转过来面朝齐友林。
齐友林震惊地看到,那是一张凹陷下去五官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深深的血洞的面孔,虽然没有眼睛,但他能感到如有实质的目光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