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声音序列二合一
厨房中,众人一个个坐在低矮的板凳上,捧着粥碗喝着,热粥下腹才稍稍驱散寒意。
奚双雨刚放下碗,马上不依不饶地催道:“凌姑娘,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解开了?”
柳笙仰头将碗中最后一口粥饮尽,轻轻放下碗,抬手点亮灵讯,一道光屏投射而出。
随着光屏出现,那段杂音再度回荡在屋内,一段起伏错落的波浪线显示在光屏上。
“这是声音的波形图。”柳笙淡淡地说道。
除了清雪听过柳笙分享以外,其他人皆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声音竟然可以如此直观地呈现出来。
相比之下,他们用直觉聆听,显得有些过于原始了。
另外,为什么别人的灵讯如此高级?
众人看着柳笙手中的灵讯,微微有些眼热。
“但是……光是这样也无法看出什么……”奚双雨皱眉思索着。
“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不行。”柳笙平静地说道,“但一切信息,皆可拆解成最基本的单位,化繁为简,或许就能理解了。”
她手指轻点,光屏上的波形图随之放大,她手指划过最高点和最低点。
“如果用‘一’代表高点,‘零’代表低点……”
“等等,”郭一守皱眉,直接打断,“为什么非得用‘一’和‘零’?”
他比较在意这一点。
“因为这是二进制。”柳笙轻声解释。
“二进制?”
众人纷纷呢喃重复,似懂非懂。
“……二进制是一种最基础的编码方式,它能将任何信息以最简单的形式存储和传输。就像你们修行时要将庞大的心法拆解成核心字诀,然后再组合运用,信息也是一样的。”
柳笙解释了二进制为何后,光屏上立刻浮现出一组组数字序列,不断滚动无穷无尽。
“可这样的话,声音就只是单纯的波形转化成数列了吗?”仇景逸思忖着问道,“若是如此,原本的声音层次岂不是尽数丢失?我们听到的天音层层迭迭,远比这复杂得多。”
柳笙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不错,真正的复杂性,并不在于这些波形本身,而在于它的多维投影。”
她手上翻转,光屏上的波形图忽然开始变形,仿佛脱离了平面的限制,逐渐化为层迭的波涛在厨房中翻涌。
那些数列也随之快速逸散成为更长的篇章。
众人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波形图仿佛一张在空气中不断翻折的织锦,越来越繁复扭曲,线条纠葛在一起让人眼缭乱。
但到了这里,他们也有些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听得越来越心灵扭曲……
“这些信号,最初或许并非我们听到的模样。它们源自更高维的空间,在投影到我们这个世界时,必然发生了折迭、扭曲,甚至部分信息可能被隐藏或遮蔽。”柳笙解释道,“所以我们才如此难以理解,难以破译。”
“就像影子?”清雪忽然恍然,“人的影子落在地面,性别、样貌、年龄等等信息都省略其中,只剩下一道黑乎乎的轮廓。”
“正是如此。”柳笙点头,“但不同于简单的影子,这些信息的降维过程中,有可能发生‘拓扑折迭’,也就是说——原本相距甚远的内容,可能因为投影而重迭在一起,而原本连贯的信息,可能在降维后被分散开来。”
她手指一挥,光屏上的波形瞬间破碎,化作无数散乱的片段,彼此交错、拼接,仿佛一张被剪碎的书页。
奚双雨不禁有些泄气:“这岂不是更难了?”
柳笙一笑:“所以,仅仅通过线性解码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拓扑映射,将这些碎片还原成最初的结构。”
“怎么做?”仇景逸忍不住问道。
柳笙轻轻一点,光屏上立刻浮现出一组复杂的信息网络,其中某些波段闪烁不定,似乎彼此关联,却因降维而断裂。
“首先,我们需要找到重复出现的模式,就像古籍校勘,若两处相似文字不同,便可能有抄录错误。同样,若某些模式组合在不同时间段重复出现,我们就可以推测,它们可能本属于同一段信息,但在降维后被拆散。”
“其次,我们需要重构它的空间位置。”她指向某些错开的波段,“这些信号在频谱上分布得很远,但它们在某种拓扑结构中,或许原本是相邻的,我们可以尝试将它们复原。”
随着她的操作,光屏上的信号线逐渐交错、合拢,仿佛拼凑回一张完整的经文。
“这……竟然能重新拼回去?”郭一守忍不住惊叹。
柳笙淡然一笑:“当然,这需要大量计算和比对,时间有限我只是找出了一部分。”
当然,这只是她保守的说法。
她可不想暴露太多。
一串更长的字符串出现在光幕上。
“我们假设,某些特定的信号模式对应某种语言单元,就像一种密文——如果我们找到其中的规律,就能翻译出这些信息。”
“可是……这些声音形成的序列应该浩如烟海吧?”仇景逸皱眉道。
“对,所以我们要收集,然后比对。”
柳笙点头,光屏上随即投射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符号,仿佛是某种远古经文,看上去复杂难言。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语料库,我们可以用它来匹配信号中重复出现的模式。”
她指着光屏上的文字。
“比如这些音节的重复率最高,它们极有可能构成基础语法单位,类似于‘是’、‘否’、‘你’、‘我’这样的常见含义。”
众人屏息凝神,逐渐被她的讲解所吸引。
“就像我们破解古籍,无法直接理解一整篇陌生语言,但如果找到某些关键字的含义,就能一点点拼凑出整句话的意思。”
光屏上那一串由“一”和“零”组成的字符串逐渐被匹配解析。
最后,一行简短的文字缓缓浮现: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不知从何时起,厨房中只剩下一片寂静。
一个个端着碗,却也不喝粥,只是张着嘴——
似乎被柳笙这一套里胡哨的操作给震住了,又似乎被光屏上那行短促的警告给定住了心神。
“所以……”奚双雨喉咙微微干涩,半晌才艰难开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笙耸了耸肩:“或许是某个未知的存在在警告我们,一句跨越维度、跨越时间的警告。”
“竟能如此?”黎初低声喃喃,“高维?到底是何处?”
张承灵的脸色微微苍白:“不能回答,究竟是针对什么的回答?”
“够了!”
郭一守猛然一拍板凳,重重的响声震醒了众人逐渐沉入深思的心绪。
“不过就是一句话,别自己吓自己!”
他嘴上虽然强硬,然而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郭一守说得对。”柳笙忽然接话道。
郭一守怔愣住了,没想到柳笙会赞同自己,不禁微微一侧目。
“不要过度揣测,我们手头的信息还太少。”
柳笙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语气依旧从容。
“我们甚至无法确定,这句警告是给我们的,还是给……更早之前的某些人,又或是……其他人。”
当然,这句话是不是安抚,只有柳笙才知道。
众人只是沉默着,粥水在灶台上咕嘟作响,就像他们又躁动着的心。
“好了。”柳笙抬手一挥,光屏上的滚动字符随之消散,“接下来,听我的安排,保证你们都能加入南宫前辈的研修斋!”
众人立刻抖擞精神。
“当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改造这个天音接收装置……”
“根据这个设计图。”
众人的目光更亮了,不敢错过一丝细节。
光屏上,一幅绘制得极其精细的草图缓缓展开。
那是一座庞大的弧状巨碗,朝向天空,如同一只凝望星空的巨大眼睛,又如同一面湖泊,静静伫立于山谷之中。
柳笙指着其中的结构,不断放大细节进行解说:
“……整体的表面能够捕捉到更多更广的讯息,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将它调整至合适的角度,以便更有效地捕捉特定频段的信号,同时减少噪音干扰……”
最后拍了拍手,唇角微扬:
“然后,我们就可以完成南宫师姐……前辈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简单?”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更加沉默的空气。
半晌,还是清雪先回过神,默默拿起柳笙的空碗,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青稞粥,双手递到柳笙面前。
“虽然听不太懂……但没关系,总之,跟着笙笙干就是了!”
……
于是,在这片风雪飘摇的山谷中,行动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为了提高效率,六个人分为两小队。
清雪、张承灵和黎初负责建立语料库。
奚双雨、仇景逸和郭一守则在风雪中埋头搭建柳笙所说的“天耳湖”。
“为什么这玩意儿叫天耳?”郭一守放下锤子,望着已经铺展开来的天耳湖,皱眉嘀咕,“明明看着更像一只眼睛,难道不该叫天眼?”
“不知道……凌姑娘似乎隐约说什么名字被占用了,不懂,但叫天耳也似乎挺形象的。”
奚双雨摇摇头,眼睛被天耳湖反射的银光晃了一下,但嘴角忍不住扬起一道弯。
“她啊,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郭一守闷闷地抱怨,“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怪人。”
“听说她是国书院出来的。”
仇景逸也忍不住加入八卦。
他将面板以焊接灵器连接在另一块的边缘,灼热的火光让他在这大雪天里都热得冒出汗来,只能抬手擦了擦。
“国书院的怪人。”郭一守斩钉截铁地定义道。
“你们也别说了,说不定凌姑娘能听到呢?”奚双雨小声提醒道。
“师妹,别说胡话,咱们隔着这么远,她哪能听见?”仇景逸摇头笑道。
“可是……”奚双雨皱着眉,像是想到什么,犹豫地说道,“她好像总是对我们做了什么一清二楚,有什么错处都能及时指出,总觉得……好像在我们身上安了眼睛耳朵似的。”
“要是真能听见,那她可就是个神仙了!”郭一守一脸不信,嗤笑道。
在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埋在面板底下探出来的一只金色的小耳朵,微微颤了颤,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山脊另一侧的屋舍中,柳笙正在检查清雪所写的模型,听到天耳湖上的这些讨论,不禁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咋了?笙笙,我是不是犯了很可笑的错误?”清雪一看柳笙的笑容,立刻紧张起来。
一旁向来自信的张承灵也赶紧把本子拿回来,认认真真地检查一番。
柳笙却摇摇头:“不是,我只是笑山谷里的风声。”
清雪狐疑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撇撇嘴:“笙笙就爱开玩笑……”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只是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柳笙的神色。
片刻后,柳笙合上手中的笔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模型没问题,你学会了,可以跟着我一起干活了。”
清雪的心彻底落回原位,顿时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毫不犹豫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柳笙。
“真好,谢谢你,笙笙!”
“别急,这是给你的。”
柳笙红着脸挣脱清雪的怀抱,取出一口刻满了精致符文的铁锅给清雪。
清雪轻咦一声,“这是什么?”
“戴上你就知道了。”
“哦……”
清雪乖巧戴上,过不多时,眼神便变了,闪烁着奇异的痴迷。
张承灵一看,马上将自己的本子递过去:“凌姑娘,你快瞧瞧我的。”
柳笙检查了一会儿,也点头道:“你也可以了。”
于是也给张承灵一口精美铁锅。
一旁的黎初见她们都带上了锅具,模样滑稽可笑,但是又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才写了一半的稿纸,眼里浮起一丝焦急,还哪里笑得出来?
他可不能落后!
为了这顶闪闪发亮的铁锅,墨迹飞速划过纸面,书写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风雪与忙碌之中,一个月转瞬即逝。
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