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杖受,大杖走。
柯斜表示,受不了一点。
柯恶折了一截树枝,气咻咻地追着柯斜打,柯斜跑得比兔子还快。
柯行一整个挂到柯恶腰上,嘴里嚷嚷:“兄长快跑!敌军势大,我来断后!”
柯喜站一边拍手欢笑,觉得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柯恶挣扎了几下,愣没挣开半大小子的束缚,带着他根本追不上柯斜,想回手抽两树枝吧,还舍不得。
挥舞枝条,柯恶怒骂:“瓜怂,翅膀硬了不是?让你闭嘴、闭嘴,你还在那里卖弄!”
“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人知道分化瓦解啊!别人为什么不说话,你就不想想缘由!”
柯斜躲到游廊下撇嘴:“忍不住嘛。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一派胡言!看我大义灭亲!”
柯恶奋力挥舞枝条,被柯行拉着,怎么也打不到柯斜,看上去有些滑稽。
继母蹲在柯喜身后,无奈地抚额。
这個家,一天天的闹点名堂出来,着实无奈。
柯斜心知肚明,阿耶骂的是分化瓦解,介怀的是换粮的馊主意。
啧,良心不都狗吃了么,还在意这个?
“放心,籼米我吃过,再怎么不好吃,也还勉强能果腹的。”柯斜闹腾够了,才慢慢解释。
柯恶冷哼一声,弃了手上的枝条,端着一碗温热的枸杞水一饮而尽。
好吧,残存的良心告诉柯恶,这样也勉强够得着底线了。
但是,就是想抽大郎一顿怎么办?
别的殿中侍御史能混日子,就你道德高尚咋地?
不知为啥,柯恶的脾气渐渐变大了。
柯斜暗暗嘀咕,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柯行得意洋洋地负手,踱到了柯斜面前,求表扬。
拍了拍二弟的肩头,柯斜轻笑,不枉从小领到大,有事还真护着兄长。
反正,耶娘舍得“棍棒出孝子”的对象,一般只有长子,这一点某位师傅可以证明。
柯恶气咻咻地喝完枸杞水,把碗一放,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昨天得空,与万年令聚了一聚。”
“焦明府说,与县衙同在宣阳坊的左武卫中郎将、魏城县男牛进达,有幼妹牛三娘,年方二九,容貌端庄,不喜娥眉、却爱武装,有意他可代为斡旋。”
完犊子,这个阿耶想抱孙子已经走火入魔了。
柯斜倒真不知道,牛进达家在宣阳坊内呢。
三十六岁的牛进达,居然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妹妹,这就比较好玩了。
等会儿,要是自己跟这牛三娘有缘,她会不会变成牛夫人?
这年头的相貌端庄,一般是圆脸、国字脸,绝对没有蛇精脸。
胡思乱想了一阵,柯斜龇牙笑了。
净想些有的没的,人家牛进达四代为官,底蕴深厚,正四品下的中郎将比自家阿耶品秩高,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区区正八品上殿中侍御史。
“约呗,三月三去芙蓉园射雁好了。”柯斜漫不经心地回答。
踏青、三月三是青年男女合法相约游玩的日子,就是道德先生也没法提出反对意见的。
后世某些地方的三月三,歌一对,小花伞一拢,就能去小树林交流感情了。
芙蓉园当然没那么开放,但成全好事的比例很高,都被传得要建月老庙了。
在月老还没下岗、财神还没代班的时代,月老的香火还是很鼎盛的。
“兄长带我去!”柯行一听有新鲜玩意,眼睛立刻亮了。
柯喜笑嘻嘻地抱着柯斜大腿:“三郎也要去嘛。”
柯斜双臂箍着柯喜腋下,抱着他转了两圈:“好,都去!”
柯喜快活地咯咯笑。
后世有个云南十八怪,其中有句“背着娃娃谈恋爱”,其实跟柯斜的现状也差不多。
柯斜心头明白,带二弟、三弟去芙蓉园相约佳人,成功率一定很低,聪明人初次见面都不带拖油瓶的。
但是吧,这个劝退过程中,能留下来的,一定好相处。
话嘛,正反说都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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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坊,魏城县男府。
魁梧的牛进达一边喝着御赐的秋清酒,一边跟自家婆娘裴氏逗乐:“魏城郡君,上点鹿肉呗。”
牛进达职官是正四品下,爵位是从五品县男,食邑三百户,裴氏的外命妇品级就高不就低,自然是郡君这一级。
裴氏没好气地瞪了牛进达一眼:“你那点俸禄要养牛师赞他们七个,又不肯行商贾勾当,能有肉吃就不错了!鹿肉,没有!”
倒不是多子多孙多福,纯粹是夜间没有娱乐活动嘛。
一不小心,娃儿就生多了。
食邑三百户,实食邑一般就是三十户到一百户,帮补不了多少开销,也难怪裴氏不高兴——负担是有点重。
牛进达笑道:“鹿肉会有滴!娃儿多也不是坏事,至少能欺负他程咬金家!”
程咬金的嫡子、庶子,加起来也才六个。
“今天高兴,是因为总算有人瞎了眼,想娶三娘为妻,哈哈哈!”
牛进达一口吸溜完一壶酒,有几分得意。
身后,眉眼里透着英气的牛三娘,咬牙切齿地提着枣木短棍:“想来是耶娘过世得早,三娘竟被兄长如此嫌弃!说说,什么叫瞎了眼!”
牛进达放下酒壶,一溜烟跑到庭院里,抱臂冷笑:“一不会整理家务,二不会梳妆打扮,三不会女红,一天天舞枪弄棒的,能看上你的人家,不是瞎了眼么?”
枣木短棍破空飞袭,被牛进达轻松拍开。
“不说娘子军,就是你能有高阳妍、潘金凤这样的武力,能擒颉利可汗回来,兄长也认了。可惜你没有啊!”
“一年相亲三次,你把人打跑三回!咋,你是想嫁军汉呐!”
“你以为军汉威风凛凛,却不知道寡妇的苦楚!”
亲兄妹才会如此互相嫌弃。
“牛秀!你找打!”牛三娘挑眉怒喝,双臂如风车,旋转着砸过来。
牛秀,字进达。
“牛芳芳,看我单臂战你!”牛进达不甘示弱,左臂负起,右手一把叼住妹妹的手臂,只凭着步法牵制着牛三娘的举动。
这头打得乒乒乓乓,那头,束发的牛师赞摇头叹息:“又打了。这个家,呆不成咯!”
总角的牛师度老气横秋地叹息:“哎,何处才是净土哟!要不,去庄上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