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退朝，柯斜出班启奏：“启奏陛下，御武校尉高阳妍、潘金凤自洮州归来，至今仍无实职，这么闲置着也不是事，臣请朝廷酌情安置。”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们有功，不说赏吧，实职得安排一个吧？

然而贞观天子也很为难。

大意了，给高阳妍与潘金凤授武散官时，一时开心，授了个从八品上散官，却没有细想后续。

一般来说，散官是略高于或等同于实职的。

这也就决定了，原则上她二人的职官，在从八品上到从八品下之间选择，九品是绝无可能了。

位置是不少，可适合她们的真不多。

问案的大理评事、三省六部的主事、律学博士、针博士、参军、县尉、主簿、司农寺下属丞，哪一個是这两位女樊哙能胜任的？

强行把人安置到不合适的位置，那是在整人。

“朕思前想后，也只有鹰扬府旅帅这个位置适合她们的。但眼下就匡道鹰扬府、万年鹰扬府各缺一名旅帅，不知道她们愿意否？”

贞观天子缓缓给出了答案。

凭心而论，高阳妍她们对政务很陌生，根本没有能力坐住文官的位置。

实权旅帅很适合她们，入手慢也不怕，还有校尉教导她们嘛。

何况，天子说的这两个鹰扬府就在长安城内外。

柯斜张嘴想应下，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臣退朝后一定转达陛下的关爱，让她们自己决定何去何从。”

好险，差点就给自己添乱了。

柯斜想张嘴代潘金凤她们应下——这也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可反应过来才知道，好家伙，说了这话就能坐实结党的口实。

贞观天子或许不在意柯斜结党，可其他人呢？

柯恶微不可查地点头。

知子莫若父，柯斜临时改话的小动作瞒得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柯恶。

柯恶觉得很安慰，就是哪天致仕了，想来大郎也能在朝堂上混个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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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仁坊，柯府。

高阳妍又吃了一钵羊肉羹，胖乎乎的脸上洋溢着满足，柯喜直接看呆了。

柯行淡定地咀嚼着一片羊肉，随口夸赞：“高阳姐姐豪迈大方，也得那么好的胃口，才能生擒敌酋。”

就这一句，哄得高阳妍心花怒放。

柯斜看得瞠目结舌，才知道这阿弟能得美美、桃桃投喂，是凭真本事。

难怪以柯氏这不算出众的祖传相貌，能让外头小娘子动心，这一张嘴真的不得了。

柯斜要有这本事，需要单那么多年吗？

看样子，阿弟可能会渣哦。

哦，在这个可以纳妾、上青楼是雅谈的年代，应该叫风流。

高阳妍歪头看了一眼优雅挟羊肉的潘金凤，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心：“我说，我要选了万年鹰扬府，以后不能分你牛肉了，你该不会赶我走吧？”

潘金凤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至少在我嫁人之前，你是用不着离开的。”

高阳妍先选，故意把在城里的匡道府留给潘金凤，这个情潘金凤是要领的。

柯斜轻咳一声：“你们去了鹰扬府，武力我不担心，但行军、扎营、布阵之类的，还是要学学。”

“争取早一点成为别将，地位就比较超然了。”

正常的鹰扬府架构，是鹰扬郎将领鹰击郎将、果毅郎将，然后垂直到校尉、旅帅，再到队正、队副。

长史、兵曹参军是鹰扬府的文职与后勤。

别将是居果毅郎将之下、约等同或高于校尉，但不负责具体领兵的中级军官。

之所以有个“约”字，是因为别将的品秩，上府正七品下，中府从七品上，下府从七品下。

三个等级的鹰扬府划分，是按府兵数量多少排的，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还有，以后各自有成就了，可以保持联系，但不能再像现在那么频繁了。”

“有一点高阳妍要注意，一旦成为别将，就不能再和潘金凤同居一个宅院，可以当邻居。”

柯斜有一句没一句地提醒着。

高阳妍的嘴都撅起来了。

长安居，大不易，房子虽然不至于要子孙几代来供，却也影响她吃肉。

牛芳芳瞪了柯斜一眼，一手捂着小腹：“别听他胡咧咧！才一个八品官，就搞得跟谁要猜忌他似的。”

柯斜轻轻摇头，懒得跟牛芳芳争。

这种事，夏虫不可语冰，没有一定基础是看不到谨慎的必要性。

跟婆娘吵是最无聊的事，吵赢了婆娘憋气，吵输了自己憋气，无论输赢都是自己难受。

当然咯，有媵妾的可以往媵妾房内一钻，不管自家婆娘的情绪如何。

可柯斜不是没有吗？

继母眼尖，看了牛芳芳一眼：“大郎屋里的，有一点腹痛，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牛芳芳笑了：“不怎么痛，不打紧。就是总有点想睡，好像没睡够似的，是不是怪今年有点冷。”

柯恶微微顿了一下，埋头吃馍，眼角的鱼尾纹却悄悄绽开了。

柯斜捉住牛芳芳的手：“咋这么凉呢？是不是病了？”

继母朝柯达崖摆手，柯达崖立刻旋风一般冲出府邸。

不久，年过三十的医人被柯达崖驱着奚车，急风急火地拉了过来。

柯斜起身一礼：“医师莫怪，山荆身体不适，关心则乱，失礼了。”

医人松了口气，叉手回礼：“小人许胜祖见过官人。待我先给官人娘子诊脉。”

二指搭上牛芳芳手腕，许胜祖惊讶地叹了一声：“好身体！脉搏强劲有力，脉象流利圆滑，如同珠滚玉盘。”

“按说一般有孕四五十天才诊得出来，这脉象却显示才有孕不足二十天，真是母体强健了。”

柯斜眉梢带上一丝喜色：“不知许医师与散骑常侍许胤宗老先生怎么称呼？”

许胜祖傲然仰头：“不熟，家祖前朝名医许智藏，高阳人。”

柯斜才发现自己孤陋寡闻，隋朝名医姓许的还有许澄，可不止一家。

“官人娘子身体强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只要别跑别跳、不要太用猛力即可。安胎药我也开了一方，一旬服个一剂就足够了。”许胜祖提笔书写着药方。

要这个世界，我柯斜要有后了！

这一刻，柯斜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