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大街,长兴坊与亲仁坊夹着的街道上,行人绕道。
洋州刺史赵节一身短打扮,眼现煞气,挥舞着枣木棍向柯斜砸去。
同样一身短打扮的柯斜,木棍抡得虎虎生威,几记碰撞让赵节虎口发麻。
左右两侧,是各自的部曲、防阁在持棍对杀,人数默契地控制在各出九人。
权贵办事,并不在意证据不证据,认定是你就是你,赵节只认为是柯斜害的杨豫之。
柯斜难道还会低声下气地解释,事情跟我无关,当时我在兵部司加班?
所以,道理说不通时,拳头就是硬道理。
赵节就是那么个拗脾气,祖传的,他阿耶赵慈景在岳父举兵造反、柴绍出逃长安城时,还是拗着不肯离开长安城,宁愿锒铛入狱,差点陪李智云一起上路了。
左候卫翊府中郎将田仁会倚着坊墙,慵懒地看着双方厮杀,不时往嘴里扔一颗大枣,咀嚼一通把枣核吐出来。
翊卫的队副有些不安:“郎将,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田仁会拍了一下队副的头盔:“瓜!一边是长公主的儿子,一边是管着我们的兵部员外郎,你管得住谁?”
“人数不超限、没有用弓箭横刀,说明双方都知道底线,轻易不会出人命,你紧张个锤锤。”
“咦,员外郎家没人了吗,怎么连中男都上阵了?”
用力一拍队副的肩头,田仁会一指厮杀正酣的赵宽颐:“这個中男,不错!在力气占劣势的情况下,凭棍法的精妙,生生杀了个平手。”
赵宽颐跟牛芳芳学来的棍法,经过自己的揣摩,变化多端,忽如木枪挑喉头,棍尾瞬间如毒龙,“打蛋”战术的运用,让占了优势的对手赶紧退后。
不讲武德!
哪怕现在让牛芳芳看了也得目瞪口呆,这真是我教出的棍法?
难道江湖上那句“师娘教的”,竟还是一种赞誉?
柯斜要没有考校过赵宽颐的武艺,也不敢让他出来搏杀。
毕竟,杨师道府上的部曲,是真材实料的府兵出身,但凡杨豫之带了一个部曲,也不会吃了赵宽颐他们的闷亏。
柯斜带赵宽颐出来,也是因为赵宽颐的武艺正处于瓶颈,境界将破未破的状态,最是让人难受。
只有酣畅淋漓的实战,可以让他突破。
柯斜安排柯达崖在后方,要是看到赵宽颐吃亏了,就上前替换。
亲仁坊门外,赵谱隐约担心,幸亏赵宽颐机动灵活,抽冷子还用腰间别着的枣木短棍袭击一下,倒也没有危险。
就是力量上太吃亏,三记硬接就手臂发麻,只能依靠技巧来弥补了。
要不是代表柯氏出战,赵宽颐并不忌惮扬沙子、撒石灰,在东市里讨生活时就是这么干的。
柯斜看了一眼赵宽颐的状态,大吼一声,木棍如长枪,直刺赵节小腹,逼得他变招格挡,棍头突然下沉,在地上一点,身子借势弹起,双腿连环,踢到来不及变招的赵节胸口。
赵节的身躯倒飞五尺,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埃,木棍好悬没脱手。
棍术与枪术,共同点本来就多,加上有一阵柯斜跟婆娘吵架,拿起木棍对练过,技艺当然比赵节这号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强。
田仁会眼见没热闹看了,踢了队副一脚,队副软绵绵地开口:“你们不要打的啦……”
一股浓浓的塑料味。
柯斜棍头顿地,冷笑着逼视赵节:“菜鸡!还打不打?”
随着赵节的倒地,两家的对战自然而然宣告结束。
推开要扶他的部曲,赵节拄着木棍,挣扎着站了起来,捂着胸口转身,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柯斜这两脚有些狠,踢断了赵节一根肋骨,要强的赵节不愿别人发现。
长广长公主府内,赵节蹒跚着厅堂,椅上坐着的杨豫之满眼期盼地看着长兄,却见赵节一口淤血喷出,要不是有部曲扶着,都要摔到地上了。
“请陛下派御医!”
雍容华贵的长广长公主乱了分寸,大声叫道。
赵节伸出一根手指头,吃力地摆了摆。
尚药局的风格,赵节可再清楚不过了,治病先求稳,方子四平八稳,保证死不了人,可医治效果也感人。
杨师道叹了口气:“去请许胜祖医师过来,大郎应该是断了肋骨。”
杨师道曾经多次领军征战,对这些伤势还是很熟悉的。
他倒是心疼娃儿,可自己也不能拉下脸去跟一个后辈对战。
再说,杨豫之断腿固然可怜,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把新婚妻子丢府里,自己去烟花柳巷,这也是人干的事?
甚至,杨师道还怀疑,根本就与柯斜无关。
他很怀疑,是新鲜出炉、头戴绿巾的连襟窦奉节所为,真当别人没脾气么?
许胜祖正骨很有一套,轻轻松松就给赵节正骨、包扎上药、开药方,同时感慨了一句:“使君这伤势,是对方留情了,力气再用大一些,断骨扎到心肺上,祖师爷重生都救不了。”
赵节听得一阵心翻。
这意思,还得感谢柯斜脚下留情了?
“兄长……”
杨豫之拄着拐,哭丧着脸挪到赵节榻前。
阿耶发了狠,不许任何人协助他,以惩他的胡作非为。
赵节忍着痛,咬牙切齿道:“你是我阿弟,再有过错,也该由我管教。”
杨师道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就不想想,万一找错对头了呢?”
赵节沉默了一下。
他不是没怀疑过窦奉节,可这厮滑头得很,从来没逮着机会与他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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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府,牛芳芳惊讶地看着赵宽颐,发出一阵笑声:“哈哈,我竟然教出一个棍术天才?”
按牛芳芳的预计,赵宽颐的水平能接近她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超出了预料。
抛开力量问题,赵宽颐的棍术与牛芳芳竟然不相上下了!
柯斜对此已经麻木了,只能表示,赵宽颐的拳脚还差点。
柯达崖站了出来:“让老汉教他拳脚吧。”
柯斜点头。
对于这位柯达崖的武力,柯斜并不太了解,只知道绝对比自己高。
要不然,凭柯氏的小门小户,柯斜当年也不敢那么狂啊!
所有的猖狂,背后都有倚仗,哪怕这个倚仗只是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