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

做事的日子总是痛苦的，元日前头七天时间，兵部司的庶务主要由新任员外郎李海岸承担。

别看李海岸一副粗鲁模样，兵部司的事务却处理得井井有条，比柯斜这号半吊子强多了。

要不是柯斜总有神来之笔，兵部员外郎这个位置还真坐不住。

杨弘礼持了各军上报的文牒，一一摊开：“左武卫将军牛进达，兵出夏河，已夺牲畜过万，杀敌数百。”

“左骁卫将军梁洛仁，与鄯州刺史李玄运、廓州刺史久且洛生，兵屯绥戎城，以震慑牛心堆之敌。”

“右领军将军刘兰，兵出赤岭，奇袭黄河以西的树敦城，斩首千级，牛马二万，兵锋忽指有些懈怠的牛心堆，杀名王一人。”

刘兰用兵，确实谋略多端，跟牛进达的稳扎稳打路数不一样。

“据牛进达部传讯，他们攻打了西仓，邻近的党项羌拓跋氏兵马未动。”

这才是让牛进达临西倾山的意义，是在试探拓跋氏有多少诚意。

因为要防着拓跋赤辞突然下场，这一头就必须老成持重的牛进达坐镇，刘兰换过来都未必有这效果。

别看这两处兵马战绩不错，可对吐谷浑而言，也就是破个皮的事。

天柱王、高昌王慕容孝隽、名王梁屈葱等大大小小近百部，上马可为兵、下马可为民，战力虽然不怎么样，还是比较扛揍的。

柯斜对左骁卫的战绩很不满，可一想主将是杀兄证道的梁洛仁，只能认了。

梁洛仁打仗，要求别过高，不输就是好事。

柯斜微笑：“看样子，拓跋思头还真有诚心想娶高阳妍啊！”

杨弘礼大笑。

谁都知道，这是句玩笑话，拓跋氏真正的意图，还是想左右逢源。

但是，距离调动吐谷浑大军还有很大的差距。

除了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的亲兵，连天柱部落都没调出来。

就大唐得到的消息，天柱王之所以能当上吐谷浑丞相，与天柱部落强悍的战斗力有关。

柯斜眉头挑动：“右领军将军既然谋略过人，就下文牒让他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继续折腾吧。”

“令左骁卫梁洛仁，从鄯州沿浩亹（mén）水（阁门水）南进吐谷浑，过祁连山即可，留够退路。”

不是左骁卫战力不行，但梁洛仁本就不是征伐的名将，自保有余，打仗嘛，呵呵。

只需要他做一個样子，慕容伏允断然不会允许敌军出现在刚察东南。

大军必然调到祁连山浩亹水附近严防死守，不能让梁洛仁有可乘之机。

虽说梁洛仁不是什么名将之姿，可万一人品爆发了呢？

“北面传来消息，薛延陀着手修筑‘参天可汗道’，强征突厥民夫近十万人，据说突厥人已经活活累死几千了。”

杨弘礼认同了柯斜的意见，顺带说了其他话题。

大唐跟突厥的过节深了，哪怕可以敞开怀抱接纳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阿史那忠、阿史那摸末及他们的族人，不代表对所有突厥人都可以一笑泯恩仇。

只不过，大唐不屑无故举刀。

乙失颉利苾愿意对突厥人残暴一些，大家也乐见其成。

虽然有助长薛延陀气势之嫌，但它解气啊！

“另，寄居龟兹热海以北的铁勒契苾部，年轻的大俟利发契苾何力带母、弟契苾沙门及族人千户，到沙州请求内附，凉州都督李大亮奏请安置甘州、凉州之间，大俟利发契苾何力请求入京面圣。”

杨弘礼笑了。

不管哪朝哪代，对番人内附总喜欢讴歌一番，以证明天子仁义之名遍传宇内。

“契苾何力在西域以善战闻名，可惜，偏偏出生在契苾部。”

柯斜摇头。

一个族群被逼了到处流浪，三五个地方你或许可以说主人家不好客，呆到哪里都神憎鬼厌，就只能说这个族群有问题了。

契苾部混到连铁勒同族都不愿意收留的地步，品性如何可想而知。

虽然契苾何力一心以诚待人，奈何族人总在拖后腿，就是一头雄狮也拖不动一群鬣（liè）狗啊！

“东北，营州大都督薛万淑请求补充兵员二万。”杨弘礼头疼无比。

兵马缺口很大，就是尽起京洛、幽并游侠儿，也补不足这数量。

指望囚犯充军，呵呵，那是杯水车薪，不顶事的。

募兵倒是容易，可钱呢？

理论上大唐至少还有九卫兵马可以支配，可也不能轻易使用，而补充过去的兵员是要长期驻扎的。

李海岸皱眉：“高句丽不是表示臣服了么？怎么营州还那么惨烈？”

营州一直都惨烈，只不过世人知道的不多。

否则，凭营州那一小条地方，怎么出了大都督府这个级别的机构？

柯斜微微叹息：“高句丽的臣服，只是大势上的，不代表小部就不过辽水劫掠了。要不然，汝罗守捉、巫闾守捉、襄平守捉、怀远守捉为什么不裁撤？”

杨弘礼点头：“营州东接高句丽，西承契丹、奚族，压力大得很。”

“奚族武德年就派使者朝贡，贞观二年契丹酋长摩会降唐，李员外觉得后方应该无忧了。”

“可事实是，该抢营州时，人家照抢不误。”

“也就是薛大都督跟契丹酋长贪没折私交好，才又减了一部分压力。”

李海岸表示惭愧，第一次知道营州处境那么艰难。

柯斜想化身某主持人，来一句“真的吗？我不信”。

能进兵部司为佐官的人，其他方面可以不足，对大唐与周边国度的形势是需要有一定了解的。

所以，想不到李海岸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会了进退自如。

好在职位虽然差不多，李海岸跟柯斜也不是一条赛道上的，大可以相安无事。

柯斜想了想：“能不能将幽州都督府并入营州大都督府？有幽州的兵马相助，营州应该不再那么艰难。”

这个主意，杨弘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头痛医头，这倒是个办法，可容易导致营州尾大不掉。

柯斜也不再开口。

主意出了，用不用就不关自己的事咯！

说得好像后面的帝王不能分割都督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