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慕容顺之福,柯斜以区区郎中之身,就得特准临时入两仪殿议事,也算是罕见了。
殿中的宰辅并不齐全,温彦博不善征战,魏征也是个纯外行,当然不用他们进来搅和。
极少入朝的特进李靖,高高坐在天子下方首席,侯君集、长孙无忌、房玄龄、窦静几人分坐左右,柯斜得了个绣墩,坐在最末位。
依旧是熟悉的六路分合战术,更制定了严谨的南北两路追杀方案,几個盖世名将制定的方针,柯斜也挑不出大毛病。
不过,查缺补漏柯斜在行:“臣以为,大唐数百羁縻州,只是靠朝贡、赏赐维系关系,密切度差了点。”
“不如广传党项羌诸姓、西山八国,可自愿出仆从军征战,自带粮草,人数不足可以合并为一军,分配照大唐将士比例来,绝不克扣。”
李靖点头:“有长进。”
大唐的将士,精锐倒是够了,人数却少了点,一次性倾覆吐谷浑不是做不到,代价稍微大了点。
有仆从军相助,何乐而不为?
羁縻州一起出兵打过仗,以后跟大唐的关系会不会更密切些?
天子乐了:“论这些歪门邪道,柯郎中是当仁不让啊!说说,还有啥歪主意?”
柯斜眉头一挑:“陛下敢听,臣就敢有。太仆少卿、洛阳公车焜叱丁不是还在朝中么?朝廷打下河曲、西海以东,将它划为一个都督府,让车焜叱丁为都督,强行约束。”
这意思,哪怕慕容顺能被扶持为吐谷浑可汗,也将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吐谷浑,再也对大唐构不成威胁。
李世民指着柯斜,笑骂:“听听,听听,还真敢打主意!”
柯斜笑道:“不仅如此,臣还建议,可以将吐谷浑一些不太富庶或偏远的地方,如柏海、星宿川,合理折算价格,与吐谷浑接壤的诸羌可以抵一些应分润的缴获。”
连宠辱不惊的长孙无忌都瞪大了眼睛。
好主意啊!
一起扛过枪,怎么比得上一起分过赃?
呸呸,是分配过缴获!
侯君集骂了一句:“你咋不说将吐谷浑分割成片,一块块卖给诸羌得了?”
贞观天子摸着下巴,眨着眼睛揣测: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啧,这么一想,天地顿时宽广了啊!
柯斜笑道:“堂尊这主意确实不错,可以为‘致富向西’的后续手段嘛。比如说西仓、夏河,可以作为某些大投资的回报,永久拥有这片土地。”
“当然,租庸调是要交的。”
窦静抚须:“这么做,大唐在钱粮上的压力可以锐减,甚至还可以赚钱。”
房玄龄提出异议:“这样会不会形成国中之国?”
柯斜腹诽,说得好像五姓七望的聚居地不是国中之国似的。
其实这手段,有些像西周分封各路诸侯的招数。
西周使得,大唐使不得?
就算是哪一家坐大了,那也是肉烂在锅里。
柯斜解释:“这些土地交给各大宗族,除了缓解朝廷在钱粮上的压力,更期望他们能扎根当地,稳固大唐的疆域,遇事还能起到缓冲作用。”
宗族势力在大唐内部渐渐膨胀,及时疏导出来,能有效避免内耗。
当然,哪一块土地,交给哪一家哪一姓,就大有讲究了。
陇西季氏近年来与朝廷走得近,河曲之地不妨多划一些;
陇西李氏因为息隐王的缘故,与皇室渐行渐远,甚至隐隐传话,说皇室不是出自陇西李氏,自然可以不给土地,或者划到积石山或大非岭去。
并且,对于新分配的边陲,枪、甲的限制可以稍稍放开一些,起码得让各宗族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只有把陇右通道稳固了,大唐才可以图谋西域的广阔天地,而不是被人扼住咽喉。
太极殿内,经过一番争执,确定下大致方针。
特进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
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兼西海道行军副大总管;
任城王道宗为鄯州道行军总管,兼西海道行军副大总管;
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沫道行军总管;
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
兵部郎中柯斜为积石道行军副总管。
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各率本部兵马,随大总管行动。
拟召拓跋氏二酋长、归德将军拓跋思头,率一万人马的仆从军,其他七姓党项及西山八国等零散部落共凑二万人马相随。
高甑生在大唐出场次数不多,之前出名的事迹,不过是与梁建方分左右,随尉迟敬德破王世充军,生擒王世充侄儿王琬。
丁忧在家的张大象,起复为民部郎中,执行“致富向西”二期计划。
与一期的门可罗雀成强烈对比,朱雀门外,围着露布观看的人遍身罗绮,一看就不是寻常良人。
“朝廷越来越大气了,允诺打下的土地可以抵各家分润。哈哈,我裴氏人口渐增,正愁没地方安置呢,刚好可以在河曲觅一肥地养马!”
说话的人口气很大,却不出众人意料。
河东裴氏的家主嘛,加上裴律师那口铸钱炉上交朝廷了,不得给个优先权?
“裴氏不错,可我长孙氏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吧?独食不肥哦。”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我窦氏?”
独孤氏悄然到张大象桌前,率先投了五千贯钱。
自从独孤怀恩那个蠢货造反失败后,独孤氏都低调了许多。
钱这玩意儿,没有了可以再挣,土地却不是时常有机会捞到的。
“独孤氏投五千贯。”
“陇西季氏投五千贯。”
“万年颜氏投一百贯。”
“长安唐氏投一百贯。”
张大象错愕了,好像哪里不对?
更不对劲的来了。
“魏叔玉投十贯。”
“欧阳通投十贯。”
当然,像柯斜这样的深度参与者,是早就投过了的。
之前像刘大这种良人都能参与,二期虽然门槛不变,但良人基本没有了。
连年幼的欧阳通都投了十贯,平民还是稍稍退却吧。
窦静在寮房里听着掌固来回禀报,投的数目如何巨大,令史、书令史都上去帮忙都手忙脚乱,喜得手上一用力,几根胡须都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