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丰收就该多交税，莫非你是金口玉言？还是能替代朝廷律令？”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呆呆的毛有富突然言辞犀利起来。

涂节被这一波怼得指着毛有富吹胡子瞪眼，“你...你....”

这时陈宁也站出来指责道：“毛知府，就算开平县不曾少交税粮，但你们上下串通，将足足两百万石粮食隐藏起来，这已经是不赦的大罪，你休要在这里狡辩！”

毛有富神色再次暗淡下来，对着朱元璋拱手一拜，“陛下，隐瞒这两百万石粮食实乃臣等之罪！罪臣绝不狡辩！”

“可若是有人企图往我等身上泼脏水，罪臣绝不接受！”

“今日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以此赎罪、明志！”

说完，毛有富便伸着脑袋朝着旁边的大红柱撞去。

“快！拦住他！”

朱元璋急忙呼喊。

几个武将赶紧把毛有富拦住。

“毛有富，你现在可不能死，朕还有问题没有问清楚！”

朱元璋朗声道。

毛有富有些疑惑，“陛下，罪臣该回答的都已经回答了，不知您还有什么问题？”

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毛有富，朕问你，将这两百万石粮食隐藏起来，可是欧阳伦的意思？”

额....

毛有富越发疑惑，他不太明白皇帝陛下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是想将欧阳伦摘出来了么？

毕竟欧阳伦是朱元璋的女婿，欧阳伦很不错，总有很多新颖的点子，能够给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若是因为这事而没命，那北平的百姓该怎么办？

毛有富心里很清楚，按照朱元璋的性格，他和郭资两人肯定没命了，既然如此不如牺牲自己将他保下来。

朱元璋一眼就看穿了毛有富的想法，抢先道：“毛有富，朕可警告你，别想在朕面前耍心机，必须如实回答！”

被朱元璋这么一警告，毛有富只好如实回答，“回陛下，这...的确是欧阳伦的主意，不过却是罪臣同意的，实际操作也是罪臣在安排！将两百万石粮食贩卖出去，光靠他一個县令可搞不定。”

朱元璋点点头，继续问道：“郭资可知道此事？”

毛有富摇摇头，“郭布政使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开平县年年丰收以及分红，具体都是臣安排的。”

朱元璋越发困惑，问出自己最想不通的问题，“你们...既然没有贪墨这两百万石粮食，那为何行事遮遮掩掩，若是上报朝廷，以你们的政绩恐怕最少能再提升两级！”

“更不会有“开平粮案”的发生！”

当听到这两百万石粮食贩卖的钱都落到开平百姓的手中后，朱元璋内心的火气一下子少了很多，只要不是贪官，不祸害百姓，那就还有救！

现在朱元璋生气的点主要在于毛有富、欧阳伦瞒着他做这件事情，说轻点是个人行为，说严重就是欺瞒朝廷！

毛有富无奈道：“陛下，其实罪臣当初问了欧阳伦同样的问题，不过他跟臣讲了一个道理，听完之后，臣便同意了这个作法，从现在来看，这样做是正确的，臣就算死也值了！”

“是何道理？”朱元璋急忙问道。

毛有富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这才一字一句道：“欧阳伦说粮食太过丰收对于百姓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话刚说出来，早已安耐不住的胡惟庸出言讥讽道：“天下百姓无不盼望着大丰收，你却是在这里说不是件好事，真是胡说八道！”

“陛下，这毛有富巧舌如簧，臣建议将其交给刑部审理，择日处决，凡是毛有富、欧阳伦同党一律严办，给大明官员一个警醒！”

如果是早一点之前，胡惟庸所提的建议正是朱元璋心里所想，但是现在朱元璋内心想法已经发生改变。

作为曾经的农民，他深深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所以朱元璋鸟都没有鸟胡惟庸，而是看向毛有富，“你继续说，朕倒是想知道太过丰收会对百姓有什么样的危害！”

毛有富也镇定下来，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坦荡道：“欧阳伦跟我说，开平县如果粮食正常丰收，百姓们收入增加，自然能够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可开平县粮食亩产量几乎是其他县亩产量的一倍还多，远远超出了百姓过去的收成，对于多余的粮食百姓想到的自然是拿去卖了换成钱购买其他的生活用具。”

朱元璋点点头，这说得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毛病，但却是沉声道：“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何太过丰收对百姓不是好事？”

毛有富继续道:“既然百姓家家户户都有大量余粮，交了税赋，买了来年种子、农具，剩下的都想去换成钱，这样势必会导致大量的粮食出现在市场上，卖的人多买的人少，要想快点卖掉还钱，就得降价出售，粮价持续降低，百姓手里的粮食就越发不值钱，若是再遇到不良商家在暗中推波助澜，那么粮价就会大崩，最后明明是个大丰收年，百姓手里的粮食能换到的钱却是便少了，如此一来，好事变坏事！”

“哦对了，欧阳伦还给这个道理取名为谷贱伤农！”

轰！

朱元璋脑袋顿时像是被雷砸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

对于毛有富说的这些，朱元璋还是很能共情的，毕竟他也是农民出生，跟着毛有富所言的想一下，就立马明白过来。

最后的疑惑消失。

朱元璋心中的火气消散大半。

毛有富继续说道：“欧阳伦就建议说，为了避免大量粮食无序的涌入市场，可以成立一支粮食商队，以正常市场价从百姓手里将一半的粮食收购，通过粮食商队将这些粮食送去最需要的地方。”

“洪武十年，湖广、陕西饥，运粮三十万石，洪武十一年，济南、东昌、莱州大饥，草实树皮，食为之尽，运粮六十万石，今年，听说苏州、扬州、真定、延安饥，我们准备将多余的粮食运去这些地方，算算时间，这些粮食应该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