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之后，活动区域小了不少，虽然出门时，偶尔也会在路上看到个可疑的人形物体，但至少不会每天站讲台上面长时间面对面，人都放松了不少。

可伍江到底年龄小，真出了海才知什么叫海阔天空。

海之阔，不是那小小液晶屏幕装得下，船随波浪起伏，所见之景也有万端变化。

“小哥，我们快到了。”船舱里出来个黝黑汉子，通知伍江。

“辛苦大哥。”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收了钱的，打鱼顺路捎带個人罢了。

渔船再行半小时，把伍江送到个小岛上。

这地方，叫做岛都算吹捧。

它南面是乱石滩，北面是沙滩，树都没有，其中有一座灯塔，总面积一千平米不到，若涨潮还要再小两圈，只剩下灯塔旁边一块。

个鬼地方船都不能靠岸，灯塔的作用也是防止触礁。

渔船在沙滩两三百米外驻船，黝黑汉子帮忙拎一袋行李，面上不无担忧：“小哥，虽然联系时说你会法术，但这地方刮起风来人都会被吹跑，趁没下船，还来得及反悔。”

伍江道声谢，接过行李袋子，只说：“没事，您回来时记得留意无线电，若没信号，千万不要上岛。”

汉子还想再说，伍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飞上岛。

看到这场景，船舱外几个一个个张口结舌，有点怀疑人生，还有人顺着方向拜了两拜。

待船行数里，船上有人喊：“禁航了。”

“弄这么个小法师上岛禁航，不知是搞什么。”讨海的人面对的人身风险大，长期有祭拜习俗，习惯用法师而非能力者。

“你管辣多做抹子，横竖按合同办就是，等我们打完鱼回来接人。”

这一边，伍江上岛第一件事就是进灯塔。

海上的灯塔五花八门，这个礁石小岛上的灯塔并无人值守，是个自动设备，伍江来时拿了钥匙，上岛直接开锁进去。

灯塔很小，一层只有七八平米空间，总共南北两扇圆形小窗，有一个架子一张单人床，中间一个炉子，炉子有排烟管往室外，三件东西都是锈迹斑斑，楼梯下面的角落还有一堆干柴，十分枯槁。

伍江看过，退到室外躲开门口，控制着【念动】一风炮打进去，陈年灰尘直往外扬。

站了几分钟等室内降尘，才进门放下行李，绕楼梯往二楼去。

二楼更小，是个设备间，除了站人的地方都是设备。

隔空拉开楼下行李的拉链，从里面飞出个板砖手机来，是和钥匙一起拿到的卫星电话，搜了搜信号，不需要到室外。

“我是伍江，已经在2101灯塔里了。”

“那麻烦你把太阳能板和灯塔外罩清理一下，清水在灯塔外面那个混凝土盖子下面。我现在给你切换海禁模式，你的事情完成后再打这个电话。”

“好。”

这通电话联系的是海事局，具体朱老师怎么沟通的伍江也没打听，反正海事局会配合着通知行船避开附近。

从伍江自己来岛上的经历看，海事局干这类事情已经形成常例了，都没有问讯流程。

想想也确实是个对付畸变的方法，就算畸变体能下海，也总要上岸才有威胁，而在礁石上就是个活靶子。

他挂了电话往灯塔外去，找到混凝土盖子打开，下面是个一米见方的水池，应该是雨水。

从行李中拿出折叠塑料桶和抹布，也不动手，就用念动干起了清洁工的活。

弄完这些，才自己洗个澡，打一桶水拎进灯塔，用带来的不锈钢小锅烧水。

他烧水也不用柴，凝出个球形【剑芒】当热源，盯着炉子的状态调整【剑芒】大小，免得把炉子给融了。

用奶粉冲了一杯奶，就着袋装煎饼对付一餐。

铺床躺着稍作休息，起身出门下海去。

若真有事，毁了灯塔可不好，如果把礁石给削掉，船只搁浅更是会让多方头疼。

他直往南去越过珊瑚区，直到阳光照不到底的地界才停下。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覆盖身边的泡泡向上下形成延长体，贯通海面与海床。

如此一来，虽然灵力损耗更大，却不需要时刻对抗浮力，能节省一点脑内算力来处理其它问题。

花点时间适应泡泡受力，他飘在中间闭上眼，摆出五心朝天的坐姿，沉入梦中。

……

再睁眼，已经在那概念城市之中。

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五颜六色不成样子的绸缎睡衣。

一样的房间，下楼面对一样的景色，连与方久玩闹时骑出去的自行车也还在起始点。

走着路，随便选了个地停下，低头看双手喃喃自语：“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你来做保险。”

抬头看一眼太阳，没有犹豫，直接飘起来。

这里可是禁飞的，那一定要飞起来会发生什么？

概念城市开始展现它“垃圾堆”的本相。

最先动起来的是太阳，眨了下眼，太阳熄灭，全场黑灯。

没有了阳光，城市立刻活过来，发出古怪呢喃，他身上那些颜色纷纷脱身而去，融入黑暗之中。

连人形身躯也不能幸免，一并化作色彩四散。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哀伤、愤怒、傲慢、痛苦、杀心一并爆发，使他难以思考。

这一刻，他就是无。

无是世界本身，并不是形容词，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花了些时间适应完全非人的存在形式，把那七情正位，六欲归一。

摒除来自蛇虫鼠蚁等实验体的杂念，恢复思考能力，就有些心痒痒：此时本体正在海里，不如以此为门，“借”一海水来装点一番？

想想活物在此终究是个死字，还要来回顾看，甚是无趣，这才搬弄正事。

世界力构成的彩虹出现，扫过整个无，找到需要的东西。

黑漆漆一片里，不知什么地方吐出一团红白糊糊，是伍江从现世送来的一点活组织。

另有一团彩虹汇聚着凑近来，把组织一把吞下，很快里面喷出一堆色彩。

彩虹消失，里面什么也没有，它已与这世界融为一体。

这样保险就算完成了。

太阳闪烁，照见一片五彩斑斓的触手与节肢之海，没有方向，找不到根源，延绵起伏，太阳也只在中间，自触手群中露出几道光。

怪东西们十分畏惧太阳，蜷动着滚做一团团。

这太阳有名字，唤作“守心”。

它再闪几下，天光大亮，又是个漂漂亮亮的城市，初时还有楼房或阴影蠢蠢欲动，渐渐安静下来，便如死的。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某个楼洞里，钻出来个伍江模样的东西，人畜无害状，丝绸衣服上的颜色也少了一些，显出几块本色，这衣服，是黑的。

用人形身体溜达着移动，这回没去书店，改逛超市。

里面商品琳琅满目，没有人，随便拿，柜台里都是大平板手机，只寥寥几台功能机在角落里。

抓出一台稍作把玩，内容也更新了，一如伍江用了几个月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