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还真吓我一跳。”冯晓刚回过神来，道：“以后可不能瞎开玩笑，咱们自己人无所谓，换成其他人，容易产生误会。”

蒋博笑着点点头，没有太放在心上。

私下里，他跟老师还有谢飞教授，也经常开玩笑，谁敢说，能比他们还牛逼？

“哎哟，葛大爷。”

蒋博跟冯晓刚打完招呼之后，看到葛尤也过来了，连忙伸手握手。

“你小子，诚心的吧。”

葛尤跟蒋博握手时候，还不忘拍一拍蒋博的胳膊。

这里面也有个由头。

葛尤他爹葛存状，是北影厂的老前辈，平日里就住在家属院，跟刘永四他们老哥几个都挺熟悉。

年龄上大小差不多，所以蒋博都喊葛存状“大爷”。

按辈分算的话，蒋博是占便宜了，得跟葛尤论哥俩。

“咱各论各的。”

蒋博也笑着，拍了拍葛尤的胳膊道。

“你少来。”葛尤才不吃这一套：“咱还是别了，万一在老爷子面前露馅了，到时候我们父子俩就成哥们了。”

“那也行啊，不是显得老爷子年轻嘛。”

还有就是舒琪和姚辰。

……

“博，这次能跟剧组待几天？”

把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打发了，冯晓刚招呼蒋博坐在监视器跟前问道。

“最多两三天吧，怎么，您有什么安排？”

蒋博是来客串的，总共没几场戏，抓点紧的话，早出晚归的话，当天都能拍完。

所以档期上，就没安排太多时间。

就这两三天，还是蒋博偷懒挤出来的。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心里头不痛快。”

冯晓刚皱着眉头，从导演椅子旁边的布袋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等收工吧，收工之后找個地儿，咱们喝两杯。”

在剧组说话不方便，蒋博也就没问那么多。

“行。”冯晓刚点点头：“晚上，我把尤子也喊上。”

……

傍晚，收工之后。

冯晓刚把剧组一摊子事儿，全都交给执行导演收拾，当着全剧组人的面，邀请蒋博和葛尤上了他的车。

“我让人订了一酒店，待会儿再送箱酒过去。”

上车之后，冯晓刚简单介绍着晚上的安排。

他和葛尤这个岁数，已经很少主动在外面吃饭，肠胃受不了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身份也不合适。

不是多尊贵，只是单纯容易引人关注，聚集人多了，容易造成群体性事件。

这次主动提在外面吃，也是给蒋博面子，头一回请蒋博吃饭，得郑重点。

“我都行。”葛尤刚拍完戏有点累，躺在座位上休息。

“这么安排行吗？”

冯晓刚转头问蒋博。

“挺好，安静点就行。”

蒋博也不挑地方，晚上的主题是喝酒聊天，吃饭反而无所谓。

三人到酒店，饭菜已经齐备。

冯晓刚打开酒瓶，给大家倒酒，招呼道：“先喝点汤，待会儿咱们再喝。”

一看就是老经验了。

白天忙着拍戏，中间吃的都是剧组盒饭，等收工这会儿，都消耗差不多了。

要是一上来就喝酒，容易伤胃。

每个人一碗汤，酒过三巡，冯晓刚的话匣子打开了。

“博，今儿咱们屋里没外人，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冯小刚趁着酒劲，姿态也放低了，要搁平时他说不出来这些话。

蒋博做了个请的姿势。

“算起来，我跟他们，合作也有十几年了吧，前前后后给公司赚的钱也不少，怎么就容不下我拍一部想拍的电影！”

冯晓刚情绪很激动，说完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这话说的是没头没尾的，但是蒋博听明白了，还是他冯晓刚，跟华宜之间的那档子事儿。

国内不缺投资的导演真不多。

老谋子算一个，吟诗小达人算一个，冯晓刚只能算半个。

缺了半个，是因为冯晓刚的电影，跟华宜都高度绑定，偏偏他又不能自己个当家，就很拧巴。

而且冯晓刚这个人，有点生不逢时。

九几年的时候，老谋子还有吟诗小达人，甚至包括姜闻，和田状状，他们这一代导演的主流，都在拍文艺片。

冲着拿奖去的。

那时候冯晓刚没有那么多资源，只能剑走偏锋，去拍商业片，或者说是贺岁片。

一切都向票房看齐。

等大家都功成名就之后，开始转型拍商业片，包括姜闻，都开始坐下来，拍能让大多数人看明白的《让子弹飞》。

冯晓刚偏偏又拧巴回去，开始拍文艺片。

整个跟他们这一代导演，全都颠倒过来了。

要知道，这一颠倒可了不得。

九零年走评奖路线，那时候还是第五代导演的天下，许多题材国外的电影节都没有看到过。

所以评奖很容易。

后来，冯晓刚一零年左右选择转型，只能说挑了个非常差的时机。

这时候，第六代导演，已经把能拍的内容和题材，全都拍了。

现实已经不会再给冯晓刚创作的空间。

还想继续争一争的话，就只能选择更加偏僻的题材。

比第六代导演，还要劲爆的题材。

很显然，冯晓刚做不出来。

他已经不是一二十年前，一无所有的小导演了。

年过五十，人的精力下降，创作能力下降，是自然规律决定的，谁也逃不过。

还有就是，冯晓刚经过了二三十年的打拼之后，身家已经颇丰。

他不可能放弃已经取得的名声，地位，影响力，卷到另一个狭窄的赛道里去。

“刚子，要我说，这些年你也没少挣，有些事情不想干就别干了，没必要那么为难自己个。”

这么多年，葛尤一直冷眼旁观，对身边人，看的那叫个清清楚楚。

他跟冯晓刚也认识合作了很多年，所以说起话来，才能那么肆无忌惮。

能说不好听话的人，得是真朋友，真兄弟，不然的话，真没有乐意跟你讲那么多。

很容易得罪人还不落好。

当然，冯晓刚听了，确实不高兴。

“尤子，我这话不是冲你，今儿我就想问问，咱们影视圈的餐桌那么大，真就放不下我冯晓刚的一把椅子？”

冯晓刚情绪还是很激动，又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