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咖啡馆里。

刚才发生的事情看似很多。

可落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瞬息之间。

尤其是夜色降临后，咖啡馆里人本身就非常少，再加上林湾选择的位置比较隐蔽，所以根本无人察觉这边的异样。

被林湾手刀劈成两半，失去‘生机’的纸人周政，瘫成一团惨白的纸，叠在了姜堰身边的布椅上。

“周队长！你太过分了！”

面对姜堰的恼火，脱离服务员形象的周政无奈笑了笑，将布椅上的纸人收回后，开口解释道。

“姜堰，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着想，你知道的，现在对局里的人我都不太放心，所以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使用假身替代，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可姜堰可丝毫不吃这套，一只无情铁手，直接掐上了周政的胳膊。

“疼疼疼！”

“我说的都是真话！肺腑之言！”

力度之大，难以想象，周政痛的龇牙咧嘴，很难想象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指的力量竟然如此强悍！

丝毫不逞当年！

眼瞅周队长脸上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

显然，此刻在林湾和姜堰面前的，的确是周政本人，而不是纸人冒充的替代品。

可姜堰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周政深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湾。

然而林湾压根就没有看对面，而是端着咖啡，转头看向外面的公交站台。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这是原则。

……

在姜堰的‘攻击’结束后。

林湾也明白了，周政和姜堰的关系，似乎要远超队长和下属的身份。

应该是认识不少年了。

不过这不关林湾的事，他也不想知道，于是转移话题道。

“所以，这个咖啡馆也是齐老名下的产业？怪不得周队长能在这里混一個下午。”

在周政求饶过后，姜堰终于放过了他，旋即周政对林湾姜堰解释了一下。

林湾和姜堰这才明白。

原来这家咖啡馆，背后的老板就是那个神秘的齐老。

也就是说。

今天白天在与林湾的电话里，得知了今晚公交车会出现在玫瑰壹号后，周政便立即动身，来到了此处。

因为本来调查局里的那个就是周政的纸人分身罢了。

于是假冒了服务员的周政本尊，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除了一眼就识破了的林湾。

周政也没想到，林湾的眼光这么毒辣。

“或许这小子的实力，不仅超过了老严，还超过了自己！”

“怪不得白天在电话里劝自己最好不要插手。”

“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虽说周政猜到了林湾的实力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了。

但让一个后辈，在自己的地盘，查自己盯上的案子。

还让周政不出头？

绝不可能！

若是同意了，岂不是倒反天罡！

而经过周政的解释后。

姜堰也明白了，与自己假装成夫妻的‘周政’。

只不过又是周政操控的另外一个纸人分身，平时负责乔装打扮调查信息，顺便和姜堰接头。

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如果这颗棋子被发现了，周政也能做到瞬间让它消失，或者改变样貌。

主要目的，的确是为了安全着想。

不过，让纸人分身改变样貌这方面，周政目前做的并不完美，这与他的实力有关系。

更不用说与林湾的鬼面效果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所以一进咖啡馆后，林湾就察觉到了。

不过是一直在配合周政演戏罢了。

“你小子，早就发现了，竟然不说，害我还沾沾自喜，以为瞒天过海了。”

“没事的周队长，咱毕竟不是自己人，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姜姐鞍前马后这么久了，竟然也被蒙在鼓里……”

“打住！”

“得得得，今晚行动顺利的话，改明我请客，负荆请罪，还不行吗！”眼瞅着林湾又要将话题掰扯回来，周政连忙打断。

毕竟身边姜堰的目光已经开始不再友善了。

“这还差不多！”姜堰气鼓鼓道。

她生气的不是周政瞒着自己，而是联合齐老一起诓骗自己，更过分的是，姜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周政的能力，竟然还能模仿别人！

要不是林湾，她可能这次计划结束了，都会一直以为和自己接头的，就是周政亲身。

“林湾，这部手机你拿着。”

了结自己隐瞒纸人分身一事后，周政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了林湾。

林湾微微眯眼。

接过来的是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上面还沾染了不少泛黄的旧渍，似乎根本擦不掉。

而更让林湾感兴趣的，还是萦绕在手机里的淡淡诡异气息。

“这是调查局内部特制的手机，只不过是以前淘汰下来的产品，现在已经不用了，齐老那里保留了很多。”

“咱们这次行动是背着调查局的，所以不能用现有版本的特制手机，只能用这种老古董了。”

“如果公交车今晚准时出现，我们依次上车。”

“车上是什么情况尚不清楚，到时候就靠着这部手机来通讯，另外谭飞那边，也会帮我们时刻注意调查局内部的动静。”

“当然，如果咱们谁上了车之后遇到危险，不得不打电话的话，一定要记住，千万避开调查局的专用频道。”

周政详细介绍了关于手机的用法。

林湾记在了心中。

“也没见周队长对我这般上心过，当时给我手机，还是让小谭教我怎么用的。”

一旁的姜堰阴阳怪气道。

显然心中还是对周政有些不满。

周政满脸苦涩，并没有出言反驳。

他清楚姜堰的性子，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性格脾气还是比较孩子气。

这种不涉及到核心利益的事情，过几天，姜堰就会忘了个一干二净。

周政看了一眼手表。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于是他挥了挥手，还在前台忙碌的老板顿时会意，开始清场店里还残余的客人。

很快。

客人离开后，绯色咖啡馆打烊，关了灯，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外面的玻璃映着街道上的霓虹，让来来往往的路人丝毫看不清，玻璃后，还坐着三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在咖啡馆没人之后。

姜堰脱下了自己一直穿着的毛草大衣。

暴露出里面一件极为贴身的浅绿色旗袍。

姜堰虽然已经几近四十来岁，但身材保持的却是极好。

外加这件旗袍又极为贴她的身，若不是周政在旁边，寻常人见了估计还以为是某个故意打扮成熟的大学生。

林湾不禁多看了两眼，尤其是她身上的旗袍。

姜堰并不在意林湾的眼神，反而率先开口道。

“距离12点，还有几个小时，趁着行动开始之前，同样也是林湾第一次参加行动，我们再来梳理核对一下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或者新的发现。”

闻言。

林湾摆了摆手：“我没意见。”

姜堰不说，林湾也会提出建议。

选择加入小队，情报共享是肯定要做到的。

“我当然也没有。”周政更是摇头。

“好，今天周队长和我说了林探员朋友的事情，以及你调查到的其他信息，我结合之前我私下查到的东西，梳理了一条关于这辆车的脉络。”

之后的时间里。

姜堰充分体现了她在这个团队里的作用。

林湾可没有在电话里提到过精神病院以及赵家庄。

可姜堰却剥丝抽茧，一点点根据两边的信息，直接锁定，这辆车上存在的诡异。

其中有一只，一定和当年赵家庄的大火有关。

而且公交车去往的方向都是城西。

姜堰大胆猜测，它去往的地方，就是已经消失了的赵家庄！

虽然没有涉及到青山精神病院，但姜堰的推测已经极为接近答案。

这不得不让林湾高看了几眼。

周政和姜堰，都把林湾看做了自己人，所有的信息并没有半点作假，毕竟林湾也查了很多，如果有什么故意误导，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所以在姜堰推测完后。

林湾也将自己在三院查到的，关于赵家庄的大火，以及那个奇怪的疯子和病患，说了出来。

“好啊！林探员！原来你也藏了一手！”终于逮住机会的周政，立马沉声道。

还一边转头看向了姜堰。

似乎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怎么？别人到芳香市来查东西，是客人，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正常？倒是你周队长，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自己人，结果呢？还不是到处提防！”

黑暗中周政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苦恼的看向林湾，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懒得跟你掰扯，继续说正事。”姜堰说起玩笑的神色。

查清楚失踪的深渊玩家，以及这辆诡异公交车，才是他们的目的。

谈到正事上，姜堰的语气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林湾不禁有些明白，为什么周政会选择她当队友了。

当然。

这两人年轻时，似乎还有些故事。

“这么看来，赵家庄也不是终点，终点应该是这个孩童怪谈当中的精神病院！”姜堰最终得到的答案，和林湾之前总结的一致。

“要想去往这个地方，就必须上那辆车。”

“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都在一个车站，那样太过显眼，齐老的调查也说了，就算是昏迷的深渊玩家被抬上车，也是分批次的。”

“从玫瑰壹号到赵家庄旧址，也就是现在的漠桥工业区，必经之路，是这几条。”

“一共有六个公交车站。”

周政掏出芳香市的地图，上面特意用红色的笔，标注了公交站以及穿行的线路网格。

顺着他所指的线路，三人确定了各自所待的站台位置。

由周政打头阵。

即便是林湾也没有拗过他。

“小林同志，这辆车我追了这么久，而且还身为芳香市的队长，你就当让让老同志！”

此话一出，林湾自然闭上了嘴巴。

“那我就在第二站，湖泉站上车。”

“好，那姜堰就最后吧，于凤霞岭站上车。”

很快，三人就确定好了各自上车的位置。

当然。

毕竟路线只是他们根据现有的线索来推测的，虽然概率很大，但也有失败的可能。

好在湖泉站距离玫瑰壹号并不算太远，即便那辆车真的会中途消失，林湾也有办法直接上车！

先上车后补票，甚至不补票的事，林湾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确定好计划后，姜堰也没有说什么。

她明白，三人之中，实力最弱的应该就是自己。

周政的纸人邪门的很，保命能力独树一帜。

鬼气极深的林湾更不用多说。

所以即便身处最后站台的姜堰真的没有上车，也不会影响太大。

旋即几人都开始靠在椅子上休息，周政恢复着体内的鬼气。

姜堰则是不停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而林湾。

是真的在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12点只有10来分钟时间后，三人陆续离开咖啡馆，出门前，周政再次叮嘱道。

“记住，无论车上发生什么诡异的事，都不要掺和，除非是我们三人。”

“咱们最终的目的，是抵达含山精神病院。”

“莪倒要看看，这群鬼东西，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事！”

……

午夜的玫瑰壹号，幽暗深远。

街道上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正常来说，这么晚了，公交车也早就下班了。

所以站台不会有人。

可今晚。

却有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站台长椅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一辆不存在的公交车。

这个人身材消瘦，从侧面看过去，似乎风一吹就会立马倒下一般。

此人正是周政！

“根据林湾所说，她的朋友今晚就会被厉鬼彻底占据身体，所以，今晚12点，按照计划，公交车一定会开过来接人。”

周政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心思透彻。

距离12点越来越近，说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可身为芳香市特殊调查局的队长，周政内心的坚持，让他必须以身犯险。

当手表上的秒针最后落在12数字的时候。

一阵阴风吹过。

还没等周政反应过来时。

一辆破旧，车厢内黑漆漆的公交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周政的身前。

略微泛黄有些旧渍的公交车门，缓缓打开。

浓重的黑暗遮蔽了周政探查的目光。

空气与空气的交换，周政只能嗅到一丝丝腐败的臭味，但却压根看不见车厢里的任何人，甚至包括驾驶位上的司机，也只是一片黑雾笼罩。

夜色下。

这辆诡异的公交车，就这么静静的停在公交站台，等着它的第一位客人。

整个街道一片死寂。

这死寂。

似乎是从公交车的车厢里，蔓延出来的。

周政没有犹豫。

他明白。

这辆车的车门，并不会一直打开。

错过了，下一次，不知道又会出现在哪里。

于是。

他微微吸气，而后一脚，踏上了车。

车厢里的黑暗，瞬间吞没了周政的身影。

旋即。

车门缓缓关闭。

公交车再次行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渐行渐远。

但凡是它路过的地方，周遭的路灯也好，霓虹灯也罢，都悄然熄灭。

整个区域彻底漆黑，无法看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仿若这一刻。

公交车，才是这般黑夜的源头。

玫瑰大街上，唯有。

冰冷的死寂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