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雨在饭店门口与夏守告别,独自一人向酒店走去。
虽然她也可以住在夏守的隔壁宿舍,但这里毕竟是艾汀堡,没必要为了短期入住,大费周章地准备日常用品。
直接住酒店,反而可以节约大量时间用于调查。
而且酒店楼下就是商业中心,连换洗衣服的时间都省去了,需要时,她直接去取一套全新的,挤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营救方案。
苏薇雨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酒店大堂,十分熟练地翻到前台后,操作机器,给自己开了一张新房卡,随后她乘坐电梯,来到了今天的新卧室。
她将童子切从腰后解下,靠放在床头,把自己整个人摔到床上。
她感觉自己的心动脉,像被上了一颗软木塞,堵得慌,几乎要喘不过气。
脑子也无法控制地去思考那些糟糕的事,和爸妈,还有小月有关。
虽然刚才和夏守吃饭时,她一直表现出完全放下心的样子,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放心。
她只是不想让夏守担心自己,所以强装出那副模样而已,只是强装的乐观罢了。
苏薇雨其实很清楚,在他们这里筹备计划的时候,爸妈和小月,随时有可能受到任何伤害。
但正如夏守说的那样,这种担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助益。
苏薇雨闭上眼,疲惫地深呼吸,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十年来和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记忆的匣子里漏出来。
回想起十年前,在她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对爸妈还有小月,都带着非常强烈的憎恨。
因为当时她“消失”了,但爸爸妈妈,还有苏月,都完全没有为她担心,更没有找过她,就像本来幸福美满的四口一家,突然完美过渡到了三口一家,并且这个家庭有她没她,都没有任何区别,依旧如往常般幸福美满。
爸妈还是老样子,而小月的日常也没有任何变化,谁都没有因为她不见了而烦恼,生活依旧是那么的幸福,平常。
现在想来,当时的那种憎恨心情,其实多多少少有些幼稚了,连那些超凡者都看不见自己,她又怎能去渴求身为普通人的父母为自己的“消失”,而感到伤心难过呢?
但苏薇雨还是很难过,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本来十分珍贵的感情,突然消失了一般。
感情是不会消失的,爱也是不会消失的。
哪怕现在有很多人说着“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吗”这种话,但那种爱并不是消失,只是结束了。
恋人分手、亲人死别,任何感情都有其相对应的终点,即使是慢慢淡漠的友情,也有着衰败的过程,任何一份感情最后的结局,反而都能让它们变得完整。
但在她身上,所有的感情都消失了,一切都没有变化的过程,别说结束了,就连句号本身都不存在,过往的一切也从未发生。
爸妈从始至终只有一個女儿,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将爱分给过除了苏月以外的任何人,并且在未来也不会有。
就连他们的回忆,也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施舍。
苏薇雨本来觉得,继续这么下去,她对家人的爱也会慢慢淡漠下去,但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家人的爱反而与日俱增了。
她产生了一种对未来的遐想,当自己死掉的那一天,透明的诅咒也会随着她的死亡被带往地下,而在那个瞬间,爸爸妈妈将回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苏月将想起她还有一个姐姐。
所有的爱在她死亡的刹那,都会回来,然后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句号。
起初,这种想法在苏薇雨脑海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感受,一个雏形,和那些叛逆的小孩被父母打骂时,心中意淫的“你们这样打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让你们全部都后悔这样伤害我”的想法,没有任何区别。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幻想反而愈加真实,到了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浮现出父母和妹妹,在自己墓碑前哭着诉说对她爱意的画面。
他们会在她死后,翻看她十年里认真写下的全部日记,脑子里也会重新获得那些本应存在,但在她活着的时候,被无视的记忆。
爸爸妈妈会发现,这些年她一直在他们身边,即使他们只疼爱苏月一个人,但另一个女儿,却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三人。
苏薇雨确信,那一刻,父母绝不会对她这个“突然记起”的女儿觉得疏远和陌生,因为十年中,她从未离开他们。
哪怕他们看不到,但在记忆中,她依旧常常和他们同桌吃饭,替大家洗碗,在一家人聊家庭校园话题时,也积极参与,哪怕根本没人会回应她。
苏薇雨相信,她的死,会让他们铭记一生。
这种遐想,有时会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默默奉献自己一切的英雄。
到那时,她也算是有了属于自己人生的句号,而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虽然苏薇雨很清楚,自己死了也不一定会被记起,但她的人生也只有那点儿盼头了,所以她从没深思过那种残酷的可能。
当然,现在有了夏守,情况又大不相同了。
不过这又是两码事。
“啊……”
苏薇雨把头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决不能让爸妈和苏月死在自己前头。
她已经替他们构想了之后的人生,到最后他们理应知道有一个女儿和姐姐!否则……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早已不再奢求他们的爱,但至少他们得知道,她有多爱他们。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翻身,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然后利索地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不断暗示自己,要尽快进入梦乡。
明天就要行动了,她必须以最充沛的精力,来应对这次营救。
……
……
苏月看着这个以粉色为主的房间,心中盘算着该怎么逃出去。
乍一看,这地方就像一个普通少女的闺房,但她很清楚,这其实是一座监牢。
虽然来这里才没多久,并且那些神神叨叨的人还治好了爸爸的心癌,但苏月已经确信,这里是一个邪教!
而且,这帮人也没有掩饰自己是邪教的打算。
“你大概率是逃不出去的,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甚至还会想尽办法满足你的要求,哄你开心。”面前那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抽着烟说道。
她的外表看起来只有30岁左,但她却自称已经85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