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垚死了?
他怎么能死?
谁能杀得了一名化羽境的修士?
要知道修为越往上差距就越大,想要用战力弥补修为的差距也越发困难。
方圆百里,修为最高的便是卡在凝水境圆满数十年的柳城主。其次则是守霄宗宗主齐道东,以及剩下的宗主依次向下排列。
所以这些人明显没有实力杀他,更没有理由杀他。
游苏好不容易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就被昨晚那场倾盆大雨无情浇灭。死人、大雾、封城,偏偏就发生在他决定出发神山之前,当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他跟在邬成身后走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两人行的很慢,他只觉心烦意乱,任他再怎么想平心静气也做不到。
而因为游苏是瞎子的缘故,他看不见此时空空荡荡的街道,也看不见弥漫在空气中的这股浓雾。
天地仿佛都笼罩在这股雾中,近处的花草树木,远处的瓦垣楼栋,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它们本来鲜明的轮廓,而在这雾中若隐若现。
远远看着二人虚幻的背影,如同在虚无缥缈的仙境中漫游,又好似被蛊惑的愚者,正走向扑朔迷离的蜃楼……
“是什么时候发现顾仙师死了的?”游苏紧皱眉头,突然问道。
“寅时。”
邬成走在前面,由于雾气阻挡视线的缘故他不敢走的太快,他又补充道:
“昨夜天降暴雨,据打更的说丑时才停,随后城中就开始弥散大雾。雨后起雾并不稀奇,开始没有人在意,但现在可以发现,这雾是从四面八方诡异地漫进城中的。据推测,顾仙师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这雾气不对的人,他便孤身出城探寻原因。直到前不久开城门,才发现顾仙师的尸体已经躺在城门外。柳城主便紧急下令限行、关城门,并传唤昨夜所有参宴之人前往城主府议事。”
游苏闻言,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想要感受一下邬成口中这诡异的迷雾,邬成看着游苏的动作点醒道:
“你试着释放神识试试。”
游苏怔了会,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沉浸在思考顾垚之死中,一路上都没分心感应路况而只是跟着邬成在走。
游苏便依言凝心聚神、散发神识,却惊讶地发现这雾气遮挡的不仅是肉眼,居然连神识也能遮挡!
整个世界在他的识海中朦朦胧胧,宛如回到了他刚踏入通脉境堪堪能够感受到这個世界的那天。
而在游苏认识到这雾气的诡异之后,两人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一路无话赶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中,所有人神情肃穆、默然伫立,环绕着一具躺在地上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所有人显然都没有接受昨夜还在此厅中举行那般大喜的宴会,今日宴会的主角就躺在了昨日宴场正中央的这件事。更令人惊悚的是,死的这个人是他们想都不想的化羽境大修士。
淡薄的雾气渗进了屋子里,悠悠在人群之间飘荡,宛如是众人心中的恐惧化作了实质。
“都到齐了?”柳城主垂着脸,白眉遮住了浑浊的眼。
“到齐了。”齐道东环视了一圈,肃然回道。
“嗯,那揭开吧。”柳城主抬了抬手示意道。
齐道东面色一沉,似是在做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他虚抬右手,隔空运炁,缓缓揭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顾垚的尸体面目全非,唯有一双眼睛圆瞪欲脱,也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惊所致。
上半身全是脏乱的血污,好几处都有被咬得现出森森白骨的伤口。下半身则最为渗人,只剩下了稀薄的肉连接着双腿的骨架。
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顾垚的死状之惨远超他们的想象,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
连化羽境修士都无法抵挡的东西,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只有游苏稍显淡定,有限的神识也能描绘出顾垚尸体的大致轮廓,但终归比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要小。
“你们所有人,昨夜可察觉有何异常?”柳城主让众人先消化了一会儿,才冷然问道。
众人皆是默哀摇头,柳城主轻抚白须,幽幽然叹了一口长气:
“是邪祟。”
!
众人表情惊恐,不敢置信。他们一直以为这个词离他们太过遥远,哪怕是顾垚那日给他们看了发生在中元洲另一端的惨案后,绝大多数人也不会认为这种悲剧会真的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偌大的主厅内落针可闻,一种名为死亡的威胁勒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响。
柳城主神色黯然的从怀中取出一枚辟邪令,漆黑如墨的玉上看不见一点原本的青色。
“这是顾师兄随身携带的玉佩,名为辟邪令,是一种专门用于查探邪气的法宝。它本该是翠绿之色,遇邪气便会转黑。而当我从师兄尸体上取下它时,已是通体墨色。这说明师兄碰见的那只邪祟……”
柳城主忽而抬头,眸中闪过慑人的精光,咬牙道:“要比我们想的还要恐怖!”
言罢,几位心志脆弱的年轻修士顿时面如死灰,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也如筛糠一般战栗了起来,甚至直接坚持不住被吓得瘫软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顾垚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饶是那些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宗主们,此时也俱都哑口无言。
“柳城主,会不会……是弄错了?许是被仇人埋伏了也说不定。毕竟出云城上一次出现邪祟,还是在一百九十年前,怎么会……”齐道东有些迟疑地问道。
柳城主则轻轻摇了摇头,此时漠然的他和以往那个似乎永远噙着笑意的城主判若两人:
“辟邪令不会出问题,而且顾师兄行事正直,很少与人结仇,纵使有仇也不会是这般生死大仇。所以基本可以断定,就是邪祟所杀。”
“那……那我们何不快逃?难不成坐在城中等死吗?”一位壮硕老人出声反问道,此人正是风雷拳宗的宗主周夷昌。
谁知柳城主又摇了摇头,他浑身像是泄了气一般垮着:
“没用的……我在城门运走师兄的遗体时向城外看了一眼,漫天的白雾下什么也看不见,遥遥有几抹黑色隐现,我还当是邛山的山体,直到……”
“它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