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

周景还不知道外面来了一个家世背景非常厉害的纨绔子弟，正在想办法谋夺李震川团队的研究成果。

他在白天领着一众人马不停蹄，东奔西跑，在爆破专家曲美英和建筑专家谭专的指点下，利用天然气、粉尘、汽油等易燃易爆的东西，成功将十座城镇摧毁，让一百三十万丧尸化为灰烬。

如果按照先驱市有一千万总人口来算，一白天的忙碌，成功让异境里的丧尸总数消失了十分之一。

摩天大厦顶层的套房里，黄铜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辣椒和香料的混合香气，周景站起身，高喊了一句。

“今日战果斐然，干杯！”

“干杯！”

社畜方兆君、爆破专家曲美英、城市设计师谭专、毁灭信徒贾生龙……今天执行焚城计划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酒杯碰撞，齐声欢呼，脸上洋溢着喜悦轻松的笑容。

虽然动手毁灭一个個人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的城镇很让人心痛，但想到每一次大爆炸都可以消灭几万十几万的丧尸，让幸存者面临的危险变少，为未来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他们又会感到由衷的自豪感。

而且今天制造了一天的大爆炸，他们从非常生疏，到摸索出了一条可以复制的完美流程，接下来只要按照流程干，人类重新夺回地面的霸主之位，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呀~”

谭专抿了一口杯中的老酒，砸了咂嘴，一脸回味，“没想到有一天老头我还能喝到这么好的酒。三十年前的杏花村汾酒，秒啊！”

“三十年前的白酒算什么，谭老，看看这个。”方兆君举起一瓶红酒，双颊微红，“罗曼尼-康帝，市场售价20万一瓶，这味道……每一口都是金钱的滋味。”

“葡萄酒有什么好喝的！”

谭专表示自己不喜欢外国的洋酒，美滋滋品着从某个镇长家里搜来的老汾酒，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别光喝酒，吃吃吃，多吃点肉。”

周景夹起一片羊肉在火锅的浓汤里涮了三下，蘸在调好的麻酱上滚上三滚，放入嘴中，味蕾瞬间得到巨大的享受。

成为职业者之后，山珍海味吃过不少，连精灵族大厨的手艺都有幸尝过，到头来还是这简简单单的火锅涮羊肉，最得周景的喜爱。

火锅的烟火气实在是一绝。

“酒别喝太多啊！明天天蒙蒙亮，咱们还要继续执行焚城计划，小心喝酒误事。”

周景炫着羊肉，见谭专和方兆君有越喝越多的趋势，连带着贾生龙、耿二毛等人都有大饮特饮的趋势，他赶紧提醒一声。

“对对对，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小饮即可。”

谭专恋恋不舍放下杯子，在汾酒瓶口耸了耸鼻子，不舍地扣上瓶盖。

周景微笑着点点头。

焚城计划第一步是在目标区域断电，防止释放天然气释放的时候触电爆炸。

这在白天没什么，到了晚上全部断电，没有任何照明，乌漆嘛黑一片，焚城计划执行起来危险太多，周景干脆停止夜间的执行，先让大家聚在一起吃上一顿火锅，庆祝一天的胜利，松一松紧绷的神经。

如果这个异境能一直延续下去，那现在屋子里的十几个人，就是未来人类社会的中流砥柱。

史学家会怎么记录这次聚会呢？

人类重生的第一场庆功宴？

还是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周景的思绪随着铜锅里冒出的热气，飘飘悠悠飞了起来，飞到很远的地方。

“嘶~”

一个寒颤将周景惊醒，周围的环境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巨大到几乎占据三分之一夜空的月亮高悬天际，洒下柔和清冷的月光，映照着下方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

周景赤着双脚站在岸边，海水有规律地从他脚面上经过，拍打着岸边，发出令人身心沉醉的白噪音。

夜风拂过鼻尖，留下淡淡的花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这里是……梦境？”

周景弯腰拘起一捧海水，手中一片清凉，凝神感知，这捧海水却有一两分的虚幻。

“亚瑟，欢迎来到银月的梦境。”

清澈悠扬，带着独特宁静韵律声音自远方传来。

周景寻声看去，在视野的尽头，巨大的圆月之下，有一道由最纯净的月光凝聚成的窈窕身影站立在那里。

周景无法看清她的面貌，只是在第一眼看到的瞬间，无数描写仙子神女的词汇便蹦到了心头。

超凡脱俗、独立尘世、清冷高雅、庄重神圣……

一切人类能想到的美好词汇来形容窈窕身影，都不会显得突兀夸张，反而让人觉得词汇太少，无法描绘出窈窕身影魅力的一二。

“见过苏菲娜冕下。”

周景左手抚胸，微微鞠躬，恭敬道。

银月女神·苏菲娜，异境九神之一，拥有复活、梦境、夜间守护、指引、情感守护、月亮、天体之力、潮汐、月光、灵魂守护等神职，是幸存者里面信仰普及最快，目前信众最多的神祇。

周景说道：“您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我已经完成与诸神之间的契约了。”

苏菲娜道：“正是如此，如约而至。”

周景掀开右臂的衣袖，小臂上代表诸神诅咒的多彩图案依旧鲜艳无比，没有一丝褪去。

他晃了晃手臂，“那就麻烦冕下将我的诅咒取消吧。”

“诅咒的事情先不着急。”苏菲娜似乎是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们先来谈谈你违约的问题。”

“我违约？”

周景一愣，眼神沉了下去，冷笑道：“是你们想违约吧？”

不见苏菲娜有什么动作，周围环境突然发生巨大的变化。

银月隐没，海水消失，显现在周景和苏菲娜面前的，是一座灰暗阴沉、破败寂寥的钢铁都市投影。

正是如今的先驱市。

苏菲娜缓缓说道：“这是一个正在毁灭的小世界，我说的没有错吧？”

周景理直气壮：“没有错。”

“当时我和风暴之主的约定，只说明让我发展三十六个虔诚信徒，没有限制周围环境的情况，所以不论世界是正在毁灭，还是在茁壮成长，都和契约没有关系。”

他将右臂一伸，“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内容，下面就该是你们完成你们的内容了。麻烦给我解除诅咒。”

“稍安勿躁，亚瑟。你要相信诸神高洁的品德。”

苏菲娜的声音如同宁静的月光，瞬间扫平了周景心中的烦躁气息。

祂轻轻挥了一下手，先驱市的投影飞快缩小，变成边长只有十米的模型，悬于一片漆黑的虚空中。

“万物有生有死，世界也是如此。”

“在漫长的生命里，我们见过很多新生的世界，也见过很多毁灭的世界。”

“你发展的信徒，所在的世界正在新生，正在毁灭，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苏菲娜话音落下，先驱市的模型从边缘开始坍塌，大块大块的土地和土地上面的事物，向下面无尽的虚空中坠下。

周景顺着坠落的土地往下看，瞳孔微微收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条巨大无比，内部黑暗深邃的裂缝。

裂缝产生无形的吸力，将先驱市的模型牢牢吸住，拉扯着模型逐渐下沉。

先驱市的崩解，正是裂缝无形的吸力导致的结果。

苏菲娜柔声问道：“看来你已经亲眼见过深渊了，感觉如何？”

“感觉像是个巨大的屎坑，无比的恶心。”

周景双臂环抱在胸前，说出了公孙胜和云游老僧对裂缝的评价。

苏菲娜优雅的身姿明显一滞，似乎很不适应周景粗鄙的形容，过了半晌，才语气略微怪异地说道：“这么形容的话……倒是有些形象。”

“所以呢？”

周景冷着脸，说道：“一个恶魔居住的世界，和我与你们的契约有什么关系？”

恶魔作为邪恶的代表，不局限于单一的种族，它们广泛居住的地方一般有三处，分别是炼狱、地狱和无底深渊。

前两者还有魔鬼与恶魔一同居住，后者则是彻彻底底的恶魔家园，里面居住着数不尽的恶魔，是永恒的背叛、杀戮、战斗、毁灭的邪恶之地。

很符合浊气四溢、邪气外冒的情况。

苏菲娜轻笑一声，“你显然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亚瑟。”

“我所说的深渊，不是恶魔居住的无底深渊，而是万界终灭之地，世界的最终归宿，叫做万界深渊更为准确。”

“没人知道万界深渊起源于何时，只知道它位于无尽虚空的最下方，产生着无穷的吸力，犹如一个无尽的黑洞，不断让即将走向毁灭的世界坠落，然后彻底吞没。”

“如果说无底深渊是一切正义良善之辈的敌人，那万界深渊就是一切世界的敌人。”

“你给我们找到的不只是一个正在毁灭的世界，还附带着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敌人。”

“如此，你是否了解我为什么说你违约了吗，亚瑟？”

“发展信徒原本是利好我们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这违背了我们的意愿。”